心裡覺得這樣極妥,她就找了筆墨寫了陳情的書信,拿鎮紙壓在顯眼的地方,又去角櫃的抽屜裡翻找,想找兩串錢當盤纏,可是連找了幾個抽屜,裡面擺的都是整錠的銀子,最輕的一個也有八兩,也找不見鉸銀錠的鋼剪。
她已決心出家,再拿夫家的錢財就不合適了,可如今身在廬州,去尋找好修行的尼姑庵也要帶一些盤纏,少不得揀了一個八兩的銀錠收好,又另寫一張借據給孟公子,聽說尼姑做法事也有一些進項收入,等她攢到了閒餘的體己錢,再託青兒轉還這八兩銀子給他。
留好書信,拿了銀子,她又去衣櫃中揀了兩件最樸素的衣裙,打了小包袱,揀乾淨的紙包了兩包點心,拿皮囊裝了半袋沙梨水。等做完這些,回頭一看,床上的那個人還沒醒呢,這可真是離家出走的天賜良機,現在不走,再想走就難了。
於是,她將小包袱挎上肩頭,衝著床的方向三鞠躬,作別了這一位自稱是她相公的色狼孟公子。撒由那拉。
出了門去,經夜風一吹,她才發現自己穿的單薄,是件家常紗裙,冷倒是不冷,卻讓她冷不丁想起一段關於什麼“寒暑不侵”的故事來,依稀是錦衣衛陸大人說過的,她中了個什麼毒,從那以後就能寒暑不侵、百毒不近,可是須得在三個月內圓房,否則就被寒氣凍傷暖宮,不能有孕了……也不知她跟孟公子圓房了沒……沒所謂了,反正尼姑不用生孩子。
走到側門時,見門閂沒插上,也沒人守門,她心頭一喜,走出門去,正面就有一輛馬車,裡面傳來男男女女的調笑聲,言語露骨,聽得她紅了耳根。待要繞過這馬車走,可那一匹駕車的高頭大馬卻伸長了脖子,將她的袖口當成青草咀嚼。
“呀!”她低呼一聲,驚動了馬車中的人,男女調笑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個袒露胸懷的漢子鑽出來,雙眼登時一亮,笑哈哈地問:“這位小妹妹,你這是往哪裡去?”
何當歸立刻心生警惕,也不理睬他,從馬兒口中奪回袖子就跑。
那漢子暗道一聲,裝什麼裝,這大半夜在街上走的,能有什麼良家女子,不就是價高和價低的區別。這時,馬車中的女人穿好衣裳出來,卻是被廖之遠打發出宅子的清倌鳳姑娘,她出來之後登車,衣衫凌亂,雙頰緋紅,被趕馬的車伕萬八一眼相中,強行要非禮她。鳳姑娘開始不從,後來強不過,只得含淚半推半就了。
果然是個清倌。萬八逞兇完畢,一見了車上的落紅,頓時十分愛惜鳳姑娘,自述了他的身家,專給錦衣衛拉私活,這些年頗有積蓄,父母雙亡,在京城有房有地,三十二歲還是赤條光棍,想娶她當正室。
鳳姑娘聽後一思忖,覺得這車伕除了長得醜些也沒什麼不好,而且人不奸猾,日後好拿捏,嫁給了他,自己終身有靠,比給那廖少當小妾更有保障,等在京城安身立足了,若嫌這個萬八不成材,再圖別的打算。於是她答應了萬八的求親,二人心裡各喜各的,就馬車裡洞房了,恰巧被逃家的何當歸撞見。
萬八出來一看,魂兒被吊出軀殼一半,車裡的鳳姑娘就是美人一個,可跟車外這個一比,提鞋都抱歉。可他張口一喊,那青衣絕色扭頭就跑,他心裡晦氣,扭頭見鳳姑娘出車,就指著那絕色的背影說:“似那樣的,在京城賣給大戶,能賣五十兩,賣青樓去,能賣二百兩。”
鳳姑娘笑睨他一眼,嗔道:“她是個大活人,又不是路邊的野雞兔子,隨手撿了就換錢。就值三百兩又怎樣?宅子裡還有個值五百兩的漂亮夫人,可也是中看不中吃,病歪歪的下不來床。”
他們這頭說著,巷子那一頭,奔跑中的何當歸一腳崴進溝裡,重重磕在路邊的石臺上,竟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磕暈了。
萬八與鳳姑娘的談話中止,一起望向巷口那個伏地一動不動的身影,兩人面面相覷了一刻,萬八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