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把二舅母的意思理解成,若二姐會用火石,她就能跟祠堂走水扯上關係了呢,”何當歸在面紗下無聲哂笑,“老祖宗、遠來的客人、東府四房人全在這兒了,當家主母二舅母您公平公正的處事為人,歷來都是有口皆碑的。如今祠堂走水,大家在現場逮到兩個嫌犯,我這個嫌犯已自辯完了,我對走水之事全不知情,二姐同屬嫌犯,為公平起見,是否能讓她本人說兩句話呢?”
孫氏渾然不信自己女兒跟祠堂走水能扯上什麼關係,不過就是碰巧路過,適逢其會罷了。瓊姐兒愛乾淨愛漂亮,聞見燒糊的菜,都把臉皺得像喝了一碗苦藥,瓊姐兒要是會放火,她孫湄娘大概就會放毒蛇咬人了!第一個先咬死何當歸那丫頭!
孫氏把女兒從懷中拉出來扶正,軟聲道:“瓊姐兒,你莫跟那起子小人一般見識,你跟大家說說,你來祠堂做什麼?”孫氏誘導式地問,“是不是想你祖父了,所以特意來看他的?”
原本羅白瓊答個“是”或者點點頭,大概也算過關了,可她不知為何雙眼凸出,大張著嘴巴,口中的小舌頭直挺挺地僵直著,半晌之後含含混混地說了兩個字,儘管不夠清晰,不過還是有不少人辨認出那兩個字是——“放火”!
眾人聞言大驚,羅白瓊本人臉上也露出驚慌之色,又搖頭又擺手,一副悔得想把那兩個字吃回去的表情。孫氏呆了一瞬,回神後立馬跟老太太告狀說:“老祖宗救命,老祖宗快抓住那個小妖女!”揚手一指何當歸,厲聲道,“肯定是她魘了瓊姐兒,才讓瓊姐兒變成這樣,今天下午我去看瓊姐兒時她還好好的,跟婢女們擲香糰子、踢花撣子玩呢!”
“哦?”齊川笑著插了一句,“剛才是誰說二妹患了寒症,已經到了臥床不起的程度?”
何當歸袖手亭亭立著,垂著眼皮,蹙眉作委屈狀,嘆息道:“我說了沒放火,二舅母充耳不聞地要給我入罪,二姐紅口白牙說了‘放火’,二舅母反汙指我魘了二姐。天地良心,這種話豈是空口亂說的,古語有云,子不語怪力亂神,二舅母身為長輩中的表率,我也不敢指摘她什麼,只是今天在場的看官眾多,公道自在人心,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孫氏火冒三丈,磨著牙說:“老祖宗你瞧瞧吧,怪道大夥兒都說咱家出了個女說書先生,一張嘴皮子利得沒人能說過她!可鐵證擺在眼前,容不得她狡辯,從我院子裡找出的巫蠱布偶、冥紙、符咒、人骨和屍塊,比照何當歸包袱中掉出的巫蠱布偶,兩廂對證,她就是再會說也不能脫罪!”
何當歸上前兩步,撿起地上的那個白色布偶,輕拍兩下灰塵,裙裾一飄,蓮步行到了廊前。在孫氏的“她要逃跑”和羅白及的“妹妹快跑”聲中,她提著裙裾踩上臺階,將白色布偶掛在長廊房頂垂下的一枚小風鈴上,又閉眼合十,默拜了片刻。
孫氏又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用指點著何當歸,環視眾人說:“瞧吧,她又下咒了,她這是在咒我們所有人呢!”
而何當歸步下臺階,轉回室內,另擇了一處遠離寧淵的屋角站立,靜望著老太太說:“老祖宗,雖然我不知二舅母說的那一長串巫蠱布偶、符咒、冥紙的跟我有何關係,對巫蠱之事的瞭解也比不上二舅母的一點零頭微末。可是花姨娘之事還猶在眼前,現大年節下誰家不圖個吉利,要是有人挾私怨而無故生事,把沒的說成有的,把假的說成真的,把那些不潔之物秘藏起來誣陷於人,結果還沒誣陷成功,不潔之物的邪氣反倒害了自己家的人……老祖宗,如今當著滿祠堂的列代先祖,您可不能再縱容了。”
“死丫頭你胡說什麼?”孫氏雙目噴火,不等老太太開口,她喝令祠堂外候著的下人,“把寶芹閣中挖出的那些東西統統抬進來,叫所有人開開眼界,羅川芎這些年藏身於道觀,就只學到了這些鬼魅伎倆,還傳給了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