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名仇人同赴黃泉,臨斷氣前,還要聽那個仇人嘰嘰咕咕的抱怨。
“有一年,你說嗓子冒火想吃羅漢果,我叫人在西北四處求購不得,我便親自去南方推了一車回來,”朱權滿口血沫,明明說話都不接氣了,他還在翻舊賬,“過大山時,我劃傷了手臂,還是堅持把羅漢果推回府去,當時你邊吃邊哭,說我是對你最好的人,如果可以,真想來世還做我的女人——你親口說過的話,你都不記得了?”
何當歸煩躁地說:“我就是女皇武則天,也不可能句句話都作準,東風莫笑西風,王爺你自己食言而肥的次數,是我的十倍還多。你後悔搭上命救我,我也沒什麼好說,你只守好了你的舌頭,去閻王面前告我一個狀,不比對著我抱怨有用。”
“後悔?”朱權仿似聽到了最好笑的事,大幅度地搖頭笑著,帶來刀身的震動,連何當歸也不能倖免地顫動起來。他維持原樣站姿,雙臂費力地向後舉著,摩挲著,口裡要求道:“我也不多要,你讓我再摸摸臉,再喊我一聲相公,我就不講這些你不愛聽的事了。”
何當歸躲著他的手,恨聲道:“朱權!早八百年前,我就不是什麼何嬪了,光你殺我女兒的事,已一筆抹煞去過往的種種小恩小惠。你救我百次我也不感激,不是因為我心裡待你不同,而是我還惦著我冤死的女兒。一想起她,我真恨不得殺了寧王府一府的人填命,我最想殺的人就是你。”
朱權的手臂摸不著何當歸臉,半晌頹然垂下,黯然道:“好你個翻臉無情的小東西,當年同本王好時,你比最卑微的女奴更乖巧,我的話就是你的聖旨,我叫你往東,你不敢往西。現在有了新歡,有了新的靠山,你說話也比從前硬氣了,真叫人齒寒。告訴我,他用了什麼銷魂手段,勾得你對他死心塌地?”
何當歸聞言,心頭怒火騰盛,猛力向前一衝,自刀鋒上脫出來。大量的鮮血從她的肩頭湧出,浸透了衣衫,失血的寒意朦朧了視線。她匍匐在地上,冷然道:“我一直都是這麼冷硬的脾氣,從前就算有幾分乖巧,也是硬裝出來的的,你瞎了眼才覺得我乖巧順從。”
朱權緩緩回身,一步一步向著她走來,張嘴冷笑時,滿口血紅:“裝的?原來如此!何當歸,若不是當年你裝成那副柔順模樣,本王又何至於被你蠱惑至今……”他走到近前,伏下身來,單手扣住她的下頜,仔細端詳半晌後,又轉變成可憐兮兮的腔調,“逸逸,我是朱權哪,我是你的男人,臨死閉眼前,你都要這樣冷臉對我?撇去你死之前的那段是非不提,從前的我對你還不夠真?我省得了,你根本就是喜新厭舊,跟了孟瑄就不理我了。”
何當歸懶得再搭理他,閉眼等死。
“女人全都一個樣,睡一回就換了個人,”朱權磨著發酸的上下齒,“早知如此我何必客氣,早知你是這樣的女人,我只用胯下之物對付你,你也不會理什麼女兒兒子的仇,見了我就只會喊‘好相公’了。”
何當歸氣得發抖,捂住耳朵尋一個死之前的耳根清淨。
“逸逸……”朱權在她身旁躺下來,撫弄著她的鼻息說,“當年一劍刺掉你龍鳳胎的刺客,原是我安排的,本來的打算是,我自己掛點彩,就能免去一月後外藩入京核查的麻煩。誰叫你那麼傻,為我擋劍去了?”
“……”何當歸霍然睜眼,驚駭地瞪著眼前人,他安排的刺客?她為他擋劍好傻?!
朱權將頭枕在她的頸窩,緩緩眠去,口齒間出來的聲音,漸漸變得模糊:“這是本王唯一對你不住的地方,我為你連死兩回,算是償清了……這回不跟你計較了,若有來世,你可不能還對本王擺出一副無情面孔……也不能讓孟瑄排到我前面去……逸逸,你真是個要命的小妖精。”溫熱的液體一顆顆滑進她的衣領深處。
何當歸睜大眼睛躺了一會兒,漸漸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