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巍峨雄偉,且是這後宮為數不多獨一位嬪妃居住之所。才進內院,便看見一地的枯黃,原來是梧桐樹的葉子,熙熙攘攘的落在底下,柴倩踩在足下,能聽見樹葉粉碎的聲音,領路的小宮女道:“我們娘娘說這梧桐樹的樹葉看著富貴,滿地金黃,是難求的財氣,都不讓我們掃了,如今倒是鋪了一地呢。”
柴倩並未覺得有什麼異樣,柴敏卻越發小心翼翼,連帶落足的腳步都更加輕盈了幾分。透過天井中央的主道,兩人被迎進正殿,不同於永壽宮的奢靡華麗,承乾宮略顯素雅,唯一喜氣的就是正門口擺放著的那兩盆開的如火如荼的江南硃砂,幽暗的香氣凝聚在冰冷的空氣中,撞破殿中傳來的一縷幽香,空氣變得溫暖,心口彷彿也滾動著一串火焰,一切卻都如此寧靜。
“娘娘,兩位小姐到了。”宮女的聲音撞破這種寧靜,昭示著殿上所坐之人高貴的身份。
坐上的人隨意的倚在黑漆夔龍柺子紋扶手椅中,手中託著一蓋碗茶,雙腳併攏姿態嫻雅的踩著足下放著暖爐的踏腳,美豔的臉上帶著幾分長期富貴養出來的慵懶。
柴敏頓了頓,小手指勾了勾柴倩身上披著的猩猩氈大氅,混著柴倩沙啞異常的嗓音,兩人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跪禮。
饒是做足了心裡準備的沈貴妃,還是被那暗啞粗劣的聲線給嚇了一跳,方才兩人進門之時,她正低頭撥著琉璃茶盞中的一碧新茶,依稀間只覺得左邊那人身量高挑,但是體態上大略也是腰細肩窄的,並沒有過多的男性特徵,可如今一開口,她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難怪兒子女兒一個兩個的都覺得她像男人,這聲音比起宮裡長成後才被閹割的太監,也無甚區別。她勉強定了定心思,開口道:“都免了,起來坐吧。”
兩人依言起身,柴倩如平常一樣抬起頭,並未刻意頷首,沈貴妃得意看清那張臉,俊俏,卻不柔美,膚色也略顯暗淡,以帝都的審美觀點,只怕要歸到醜的那一類中,但若是拋去對性別的既定要求,卻也沒那麼糟糕,沈貴妃甚至覺得,這樣一張臉,配上他兒子身上這會兒穿的交領織金錦袍,會是一個很英姿挺拔的男子。
沈貴妃連忙拉回自己的思緒,想歪了想歪了……連自己都能想歪了,更何況乎自己一對還不算成年的女兒。
“柴小姐的嗓子似乎不太大?”她畢竟就是為了這件事請她進宮的,所以沈貴妃也不打馬虎眼,開門見山的問道。
一旁的宮女已上前解開了她們兩人身上穿著的大氅,柴倩不自覺伸手揉了揉脖頸:“小時候病過一場,吃了很多藥,等身子好的時候,嗓子就變成這樣了,大概是喝藥傷著了。”她的話語裡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彷彿就跟說天黑了要收衣服一樣自然而然。
坐在一旁的趙青墨一臉哀痛道:“柴姐姐你上次怎麼不說,改明兒讓虞太醫給你好好瞧瞧,你這個樣子真是嚇死我了。”她一張小臉雖未完全的長開,卻已出落的七八分標誌,瓜子臉型,倒不太像坐在上首的沈貴妃,大抵女兒如爹,趙青墨的長相應該和今上趙明辰有些相似。
柴倩覺得這位公主妹妹很是面善,所以第一次見她,就對她頗有好感,如今聽她這麼說,想必她最近也一直被這個問題困擾,不禁莞爾一笑道:“你有問過我嗎?你不問我,我自然懶得說,又不是多大一點事情。”
她素來不拘小節,爽快直言,倒是讓整個氣氛都活躍了起來,連帶這趙青池也高興了起來道:“關於這個問題,我私下和青墨研究了幾天,”
饒是臉皮如皇城一般厚的柴倩,也被她們的“私下研究”給弄的哭笑不得,連連扶額。
沈貴妃美眸微瞪,沒幾分威嚴卻帶著十足的寵愛:“青池也太沒大沒小的,怎麼能這樣跟女孩子說話,馬上就要娶親的人,還這樣出言不遜,哪家閨女願意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