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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名義表現出來的那種野蠻,與生俱來的善良和長期“小開”生活滋潤而成的寬容個性,使他無法容忍人性的瘋狂,這種瘋狂讓他看見的是真正的獸性。就象多少年以前一樣,突然地,尤大寶宣佈解散由他一手建立的造反小團體,他退出這個越來越歇斯蒂裡的地方。

1967年期間,〃造反玩票者〃尤大寶迴歸到了“小開”的社會角色,儘管,這個時代已經不容許“小開”的存在,但當一個人對生活有著堅定而不妥協的追求的時候,又有哪種力量可以將其窒息,那怕是政治的力量。

瑞華坊躲藏起來的尖頭皮鞋(3)

1967年的夏天。

尤大寶再次如同1965年夏天那樣站在了瑞華坊的第一橫弄口。與其說是主動拋棄還不如說是被動放棄了小包褲、尖頭皮鞋、花格子襯衫的他,依然有著這個時期最時尚的裝束:

他的腳下是當時最時尚的塑膠底鬆緊鞋;他的身上是由於“上體司〃的推廣而在上海極度流行的大翻領線衫和配套的線褲;他的頭上,儘管再也沒有了凡士林的光亮,卻又由〃板刷頭〃作為取代,順便補充一句,30多年之後,〃板刷頭〃在上海的成功人士頭上瘋狂流行,成為這個階層的一個特殊符號。

這時,尤大寶結交了不少〃臭味相投〃的朋友,他們與他經常在第一橫弄口海闊天空,這些人是:小馮、寶寶、小金以及姚格里。

他與小馮交流把玩照片的若干心得。

他與寶寶對話瑞華坊與大慶裡的差別。

他與小金的話題無所不包,以致最後會一起來到當年蓬萊路市場淘幾張舊皮,然後搞來皮鞋揎頭,只化幾元錢就製作而成小方頭皮鞋,他們每人一雙,從而填補了尖頭皮鞋缺失後的腳下空洞。

他與姚格里會聊上北洋軍閥的話題:張作霖的多房老婆、段琪瑞的大煙嗜好、吳佩孚的豪俠仗義,等等等等。

尤大寶與他們時常交換書籍,交換那個時代的禁書:《金瓶梅》、《三言兩拍》、《悲慘世界》、《三個火槍手》。

經常地,他獨自一人來到梅蘭坊對面的一箇舊書攤,逗留其中樂不思蜀。每天告別這個舊書攤時,他都會用火柴梗插在剛剛看到的書頁中,第二天再從所插之處開始他的思想與情感的深度探索,去識認也許永遠無法經驗但可以理解的陌生世界。

他承認,有兩本雜誌對他後來的人生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它們是《永珍》和《茶話》;而〃還珠樓主〃、〃霍桑〃這些迥然不同的人物,也影響著他的生命歷程。

清晨,太陽如同一億年前那樣地照耀在這片土地上;夜晚,月亮也一如五十年以前一樣地撫摸著瑞華坊的紅色磚牆。在〃西瓜要吃殺拉里甜格來〃的沙啞叫喊聲中,在〃要學那泰山頂上一青松〃的高亢的歌詠聲中,時光悄然地、不為人察覺地流逝著。經常地,尤大寶會從瑞華坊的第一橫弄口踱出大門,隨後來到向南的上街沿一邊,他站在〃萬和祥〃南貨店門前,聽著空氣中傳來的革命者的咆哮,兩眼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這個喧囂的世界,更深情地打量著屬於瑞華坊的街面房子。

他知道1949年以前,174號是一家五金店,而今五金店已是一家理髮店,一個面容悽苦的阿姨日夜操持著理髮這個活計,而五金店店主留下的劉氏兄弟五人,此刻正各走各的人生之路;

他知道176號原先是一家洗衣店,店主女婿叫作〃那賓〃的僅僅因為挪用了80元的公款,早在1958年便被強制〃勞動改造〃,洗衣店現在已化作〃培德襪廠〃中工作的〃大塊頭〃阿姨的安身立命之地;

他知道178號過去是一家理髮店,但當年開理髮店的〃朝陽模子〃早在50年代的中期就被〃無產階級專政〃著,當年的理髮店現在成了布姓人家的遮風擋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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