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飛望著夏小伊的酒紅色小蟲子消失在蹣跚的車河之中,這才轉過身鑽入自己的限量版保時捷。雖不是什麼主幹通路,畢竟引發了不小的交通混亂,身後汽笛聲、喝罵聲隱約響成一片。何飛坐在那裡,手握方向盤一踩油門,車子卻毫無反應,正茫然間,忽然從旁邊的位置伸過一隻手來——褪色脫線的袖口,粗糙皸裂的十指,指間握著保時捷的啟動鑰匙。
何飛自嘲地笑了笑,接過鑰匙,插入鎖孔,點火。
“……竟沒注意到鑰匙不在?”身邊那人說;口音厚重,有股泥土的味道,“難得見你如此心神不定。”
何飛輕抿雙唇,似乎在笑,卻沒有回答。車子終於成功掉頭,讓出佔用的車道,不溫不火繼續向前。
“要我打個電話料理一下?應該都被拍了吧。”那人提議。
“謝謝,不過是小事,我能處理。”何飛的嘴唇抿得更緊了些。
那人嘿嘿一笑,似乎放棄。長久的沉默籠罩,只有後視鏡上掛著的一串小鈴鐺發出細碎響聲。保時捷在高架橋上轉過很大一個彎,腳下熙熙攘攘,車流如水。
“……很有意思的丫頭,你教得不錯。”那人忽然說。
何飛把著方向盤的手有瞬間的痙攣,終於回答:“林導,您別再調侃我了……”
林建國哈哈大笑:“被我說中了對吧,小何?你找的這個丫頭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我一開始還不覺得——其實我一開始並不喜歡她。她過分顯眼了,過分漂亮;什麼東西都有個“度”,超出限度就會變得不自然。她還沒辦法控制自己,就像只蠢孔雀,一直乍著那身五顏六色的毛;好看是好看,可是在鏡頭前,觀眾除了她的長相,什麼都看不到——我的電影裡可不需要純粹的花瓶。說實話,我一直在奇怪你為什麼會選上她……”
何飛靜靜聽他講完,才淡淡反駁道:“不是這樣的,林導,Sicily很有才能。我上個月寄給您的片子,您有看吧?那是真正的‘她’,看了就該明白的……”
林建國的笑聲戛然而止,微微眯起雙眼,滿臉的溝壑觸目驚心:“我看了,但那並不是演技,只不過說明在現實生活中,她就是那種飄忽不定的女人罷了……看看她演的女醫生——真是個笑話!”
何飛再次沉默,許久之後才開了口,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緩慢和謹慎:“人一旦真正決定什麼,就會發生改變的,一定會。那是Sicily的第一部作品,四年了,而她一直在變好,從來不曾放棄——即使……即使她沒有天賦也罷,天賦的才能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叫自己活下去、叫自己不斷變好的能力……她有這份能力,她一定能走到最後,這就夠了——這也是您教我的,林導,不是麼?”
“——你也有這份能力的,何飛!”林建國猛地截斷他的話,語氣中那股削薄的冷風不翼而飛,生生激越,鏗鏘似鐵,“可是你努力到‘最後’了麼?”
“……我沒有,不過Sicily一定會的!”訊號燈變換,何飛踩下煞車,回望身邊,直視著林建國的臉,“至少我年輕的時候,絕不敢吊在車門上豎中指;我可沒那個膽色。”
林建國一愕,隨即大笑起來,意興盎然:“沒錯沒錯,今天我的確看到了好戲!她是比你有魄力,她更像小越……根本就是個野丫頭!是了……怨不得我總覺得熟悉……不是長相,而是感覺,真的像小越,簡直一摸一樣了。這就是你的目的?何飛?你想要死掉的小越再次活過來?”
“不,小越是小越,Sicily是Sicily,不一樣。”
訊號燈再次變化,車子啟動,何飛說。這一次,他的目光直視前方,毫不動搖。
“……你真的不打算再演戲了麼?你的‘界限’不該在這裡。你若看上了哪個角色,只要說一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