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他,反倒多了幾份自信和從容。她的背影,挺拔而玲瓏有致,肩胛骨不再像從前那樣突出。
也許他可以讓思念從此枯萎斷落,不能再把她糾集到自己的生活裡。馬革裹屍,絕不是她應該過的生活。
有些什麼哽住了喉嚨,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要放手,並不容易。可是不放手,更不忍心。
手指在紗布上停留了一會兒,心裡異樣的柔情,幾乎讓他要把杜弱纖叫回來。咬了牙關,才把這份衝動忍了下來。
縱然是心潮起伏,可是到底傷後體虛,漸漸地到後半夜,也就睡著了。
杜弱纖一夜無眠,晨曦初透的時候,到底睡不著,悄悄地起身,推門看他仰面睡得正好,在門口發了一會兒呆,才嘆了口氣。
桂姨睡得早,起得也早,這時候看到杜弱纖的身影,忍不住驚異:“小姐這時候就起身了?晚上還要去唱歌的,怎麼不多睡會兒?”
杜弱纖搖了搖頭:“睡不著,就起來了。”
桂姨恍然:“先生回來了,小姐哪裡還能夠入睡?”她的語氣裡透著曖昧,讓杜弱纖慢慢地紅了臉。
“不是這樣講的,桂姨,往後不要說這樣的話,他……我現在只是一個歌女,要是再跟了他,是會被人笑話的。”
桂姨不以為然:“小姐,歌女也是憑自己的本事吃飯,又不像那些交際花,今天跟著這個,明天跟著那個。羅先生花了那麼多的心血,小姐還是為了先生……”
“桂姨,不要再說了。”杜弱纖打斷了她的話,“先去煮一鍋粥吧,受了傷的人,還是喝粥最養氣。”
“是,小姐,我放些枸杞和紅棗,先生和小姐喝了都好。”
杜弱纖含笑點頭,看著桂姨到灶下忙活,正要搭一把手,卻聽到有人拍門,心裡就是一跳。
桂姨一臉的驚慌:“不會是為了先生來的吧?”
杜弱纖不及答應,便往樓上去,在樓梯口忽然回身:“如果有人進來,就說我還沒有起身。”她往常總要睡到中午,這樣的藉口是最現成的。
一路奔上了樓梯,還細細地喘著氣。風林已經醒了,正要動問,杜弱纖連忙打了個手勢,悄悄地掀開了窗簾的一角,果然是一隊日本的憲兵,心頓時“撲撲”地跳了起來。
“日本人來搜屋了?”風林輕輕地問。
杜弱纖臉色蒼白,可是眼睛卻很明亮。匆匆地點了點頭,已經動手把身上家常的那件白底藍花的旗袍脫了下來,換上了搭在椅背上的一件睡衣,一轉頭,看到風林的目光,頓時臉上通紅。
“我……我怕他們要上來,所以,你鑽到被子裡躲一躲……”
風林頓時明瞭她的意思,竟然心裡有微微竊喜。如果不是情況這樣的危急,也許他沒有機會一親芳澤。
杜弱纖把他的衣服捲成了一包,塞進了櫃子,自己也鑽了被子,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著,那個胸膛只在夢裡才依偎得到。
她甚至有了隱隱的歡喜,聽到樓梯上雜亂的腳步聲,才連忙把被子蓋到了脖子上,風林伸出手臂抱住了她的腰,躲進了被子裡,竟覺得是從來沒有的旖旎。
杜弱纖口乾舌躁,只覺得麵皮發燙。隨著房門被推開,她乾脆作出了一副怒容。
“你們……”
帶頭的正是山本,看到她鬢髮散亂,雙臉赤紅,只當是憤怒,哪裡想得到另有乾坤?連忙脫下了軍帽,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
正文 下部聒碎鄉心夢不成(5)
“我這裡……你倒是看看,有沒有逃犯!”杜弱纖強硬地回答。:
光線從薄薄的窗幔灑下來,像是一陣春天的細雨,落在她的髮鬢,竟是說不出的楚楚可憐。連強橫習慣了的山口,也不由得心裡一軟,不忍心再難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