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誠不想搭理他,可又覺得這麼一條漢子,死了挺可惜的,就聽聽他有什麼遺言。
“軍爺,等會把俺砍了,能不能把俺的膀子剁下來?”
吳世誠一聽渾身打了個寒顫,“你有病啊?砍頭就砍頭,你還想凌遲怎麼滴?我告訴你,再敢噁心老子,我現在就剁了你!”
大漢不好意思賠笑,“軍爺,你聽我把話說完了,俺娘眼睛瞎了,好些天沒吃飽飯了,這次俺出來,告訴她一定弄到吃的。可俺沒做到,你行行好,把俺的膀子剁了,送給俺娘,就說是牛腿也好,熊瞎子肉也好,反正她瞎了眼睛,也分辨不出來,讓她吃頓肉,然後過兩天,再告訴她俺打獵死了,她也就不那麼傷心了。”大漢說著,眼圈也紅了,“軍爺,你替俺做了這事,俺謝你一輩子,到了閻王爺那,我替你說好話,不讓小鬼抓你。”
“呸!”
吳世誠狠狠啐了他一口,“老子才死不了呢!”
時間又過了一點,吳世誠踢了踢大漢,“你說的是真的,真有一個瞎了眼的老孃?”
大漢點頭,“俺,不會撒謊的。”
“那好,你告訴我她在哪,回頭我送十斤鯨肉過去。”吳世誠冷冷道:“至於你這身爛肉,還是留著餵魚吧!”
大漢聽完,突然熱淚盈眶,掙扎著以頭觸地。
“多謝軍爺,多謝軍爺,你是好人,你們漢人有好人!”
“漢人?”
吳世誠和梁大剛都愣了,一起問道:“怎麼,你不是漢人?”
大漢咧著嘴苦笑,“俺是契丹人眼裡的漢人,漢人眼裡的契丹人,就是個串兒,懂了吧?”
吳世誠真有些猶豫了,他覺得大漢是個有故事的人,他來搶奪鯨肉,或許有隱情……只是軍法如山,偷竊鯨肉,從來都是按照竊取軍資論處的,更何況是公然聚眾搶劫,絕無活下去的可能。
唉,只有秉公執法了!
正在此時,突然人群外面一陣混亂,衝進來許多衣衫襤褸的老弱婦孺,有白髮蒼蒼的老者,有剛會跑的孩子,還有挺著大肚子的女人,他們全都髒兮兮的,衣衫破碎,傷口遍佈,小孩子的腿腳像是麻桿,似乎隨時能折斷一般。一雙大得過分的眼睛,拼命搜尋,當看到跪在碼頭的親人,不要命似的撲上來。
大聲叫著,哭著,喊著,撕心裂肺,讓人不寒而慄……有個瞎眼睛的老婦人,跌跌撞撞,爬到了一排人的中間,她用手亂摸著,驚慌地叫著。
膝蓋磨破了,地上留下暗紅色的血跡,十分刺眼……
“娘!”
大漢終於喊了出來,老太太用與她年紀不相符的速度,飛撲到兒子身邊,摩挲著,抱著兒子的腦袋,大聲痛哭。
范仲淹本想離開,可是看到了一群人跑來,他好奇之下,沒有急著離開,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是哀嘆連連,區區一點鯨肉,似乎不至於如此。
“走吧,帶為父過去看看。”
範純仁在前面帶路,很快把范仲淹領到了碼頭。
吳世誠給家人修過房子,做苦力的時候,見過範純仁,知道他是六藝學堂的先生,連忙跑過來。
“見過先生。”
範純仁點頭,一轉身笑道:“這位是家父。”
“哦,拜見老先生。”吳世誠躬身施禮。
范仲淹呵呵一笑,“老夫就是范仲淹,剛剛看了許久,想過來請軍爺賣個面子,不知道能不能行?”
“范仲淹?”吳世誠腦袋轉動了好幾圈,這個名字很熟悉啊,突然靈光一閃,吳世誠驚唿起來。
“天啊,你是範相公?”
吳世誠真的嚇傻了,范仲淹啊,如果說大宋當得起聖人稱唿的,除了皇帝之外,最接近的就是范仲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