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道:“對,活著就好。”
再往上走,迎來了一些破敗的房屋。
這些房屋大多很小,構架簡單,甚至簡陋,一看就知道是外行之人匆匆搭建而成的。有的已被焚燒得只剩下一個架子,有的整座屋子向一側坍塌,儲存最完好的,也有半邊被砸得稀爛。受了十幾年風吹雨淋,無人照看,個個猶如衣衫襤褸苟延殘喘的幽靈,沉默地俯瞰著山下來人。
自從山上之後,溫寧的腳步就一直格外沉重,此時,站在一座屋子前,又邁不動步子了。
因為,這是溫寧親手搭建的一座屋子。
在他離開之前,這座屋子還是完好的。雖然簡陋,卻是一個完好的遮風擋雨之所,住著他熟悉的人珍視的人。
“物是人非”,好歹還有物是,可此情此景,連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魏無羨道:“別看了。”
溫寧道:“……我早已經想到了。只是想看看,還有沒有東西留……”
話音未落,殘破的屋子之中,突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個人形。
這條人形朝屋外蹣跚走來,那張腐爛了一半的面容暴露在稀薄的日光之下。魏無羨拍了一下手掌,這具走屍渾然不覺有異,魏無羨這才從容退了兩步,道:“被陰虎符控住了。”
已臣服於他的屍傀儡,不受陰虎符控制。同樣的,已被陰虎符操縱的屍傀儡,也再不會聽從他的命令。規則就是:先到先得。
溫寧一步上前,咆哮著一把將它的頭顱擰了下來。隨後,從四面八方也傳來陣陣低哮之聲,黑色樹林裡,慢慢走出了四五十隻走屍。
這些走屍男女老少不一,大多數很是新鮮,身穿壽衣,多半就是最近各地失散的那些屍體。藍忘機翻出古琴,信手一撥,琴音如漣漪般四下散開,剛剛將他們包圍起來的走屍們霎時跪成一圈。溫寧雙手舉起一隻格外高大的男屍,將它拋到數丈之外,卡在一顆樹的枝頭掙扎不已。魏無羨道:“別跟它們糾纏,上山”
三人邊退屍邊上山,也不知金光瑤這幾天拿著陰虎符究竟瘋狂地召了多少走屍,一波接著一波,越往上爬,越靠近崗頂,越是密集,數量也越是多。參天的黑樹林上空,琴聲沖霄,群鴉亂飛。兩個時辰之後,他們才終於得到了一個休息的間隙,確認四周再沒有新一波的走失了,魏無羨這才坐在一頭被損毀的鎮山石獸上,吁了口氣。
藍忘機收起了琴,從袖中抽出一柄長劍,遞給了他。
魏無羨側首一看,正是隨便。原來藍忘機一直把它收在乾坤袖裡。
他低頭看了看隨便,笑著把它接了過來,道:“謝謝。”
他拔劍出鞘,凝視了這雪白的鋒刃一陣,果斷又將它插回去,佩在了腰間,仍是沒有用它的意思。
見狀,溫寧轉過了頭。藍忘機則凝視著他,魏無羨解釋道:“太多年不用劍,都不習慣了。”
扶著膝蓋坐了一會兒,魏無羨站起身來,三人又往上走了幾步,終於看到了一座欲墜不墜將傾不傾的的大殿。
亂葬崗是古戰場。
相傳古時,此山不叫亂葬崗,而是一座聞名海外的仙山。曾有一個赫赫有名的修仙大派坐落於此。歷代派首有呼風喚雨之能,且身兼國師之職。宗門之間惡鬥頻繁,派首統治血腥殘暴,後該小國亦為他國侵犯,舉國覆滅,歷經長達數十年的廝殺,這座山終於變成了一個人間地獄,原先的名字也湮滅於塵,只剩下“亂葬崗”三個字,為世人所銘記。
盛極一時的大宗門,也只剩下最初那位國師所建造的一座伏魔殿的廢墟,支撐了千百年。這伏魔殿雖經歷百年雨打風吹,大半已成斷壁殘垣,而當年鼎盛之時的輝煌,仍可一窺。穹頂高聳,金柱參天,算得上氣勢恢宏。然而,它整個是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