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時缺憐少愛,所以才會對如此薄禮記掛於心,甚至五次三番替我解圍……”
話被顏孝亭的一聲輕笑打斷。
顏老爺看著一頭霧水的我,以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道:“萬歲爺已經回宮了。”
我怔了怔,暗中醞釀了一分恭敬的情愫,朝西抱拳朗聲道:“萬歲爺日理萬機,自是不能因為吾等草民耽誤國家大事。”
明晚便是除夕,聽說宮中會在中庭燎燃檀香篝火,在殿院大擺萬人宴席,笙歌管樂不絕,徹夜歌舞不息。屆時那些個妃主內眷定會粉妝玉琢與會,絕不放過這一年當中少數幾次花枝招展面聖的機會之一,而滿朝文武又個個月色蘭香,到時菡萏牡丹往那一排,柳大俠——哦不,萬歲爺還不把眼珠子都看直了?
顏孝亭道:“元旦那日,四方蠻夷君長皆前來朝賀新正,萬歲爺不得不臨朝。若非如此,堂堂天子之尊,又何苦日夜兼程趕回京都?”
言下之意,你子車廿未免把自己看的太低了。
我驀然記起韓澈在旅舍中那一席話,腦中不由炸了炸,總覺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麼重要的資訊……
顏孝亭淺淺一個呵欠,飄然踱至床前,徑自佔了裡面半個床位,側首衝我笑道:“明日須早起趕路,卞仁你想不想生龍活虎地啟程?”
我捂了捂突突直跳的額角,緩緩行至前方,腳下如有千斤重。
戰戰兢兢闔眼,居然很快沉入了黑暗的香甜,只是夢中似被萬萬斤大山壓住,動彈不得……當我醒來之時,顏孝亭一隻手正擱在我腦門上,似笑非笑望著我。
我嚇得趕緊跳起來,幸而身手足夠敏捷,才沒有摔倒於地。
昏暗燈光下,顏孝亭笑意更加意味深長:“我看你眉頭緊蹙,想來是夢魘纏身,聽人說拍額頭會有用……罷了。你該睡飽了吧?”
我扭頭望瞭望窗紙——除了驛館廊簷下影影綽綽的燈籠,漆黑一片。
“這還不到寅時吧?有必要這麼早出發嗎?”
顏孝亭將一件衣服遞過來:“有必要。”
我被他難得簡單直接的話噎了噎,半天才看清那一襲錦衣不是我的,愣道:“那個……你拿錯了……這是你的深衣?”
“你的衣裳略顯陳舊。既然是要重新開始做人,自是要從頭到尾都煥然一新。”
不愧是顏大官人,穿衣用度何曾失過講究?跟著衣冠禽獸,不愁無衣可穿。
我黑著臉趕緊接過來穿上:“我們要去哪裡?是嶺南道?我在春州已經安排好一切,隱居的話,還是部署好的地方比較可靠……”
“你去嶺南道一事,江賢是知道的——我猜的可對?花羽有本事找到這裡,自然也能撬開江賢的嘴。”
再度被噎,我都快沒氣了。顏孝亭不愧是奸商出身,目光忒毒了些。
但是——要我將自個兒小命交到一頭老狐狸手上?不如直接把我丟進狼窩。
正尋思著找個由頭維持原本的跑路計劃,忽聞外頭人聲大噪。我跑到窗前,掀起一條縫往外瞅。
庭院中,十數個黑衣人圍著一個白衣男子,正打得熱火朝天難解難分。
觀戰片刻,我不由心下大奇:顏老爺的護衛幹什麼吃的?這麼大動靜,居然沒個人出來幫把手?
訝異間忽覺有人攜住我胳膊,回頭見顏孝亭道:“要瞧熱鬧,以後有的是機會,這會子還是快些跟我走吧。”
夜色沉涼,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反拽過他手,沉聲道:“啟均有難,我要救他!”
顏孝亭看著我堅定不移的眸子,淡然道:“你會武功麼?”
豪情頓如峰間掛瀑,一瀉千里。
顏孝亭又道:“聽萬歲爺說,你的盤纏已經所剩無幾,對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