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棵樹,明明是栽在村裡的,樹葉四季不落,象青色的巨傘撐入空中,其高其大,令人不可仰視。
這樣的大樹,要將它砍倒已極不容易,更別說連根拔起了。
莫說別人,就是天來自己,這樣的事情他都不敢想。
可是事實上,這棵樹的確已經被拔起了,而且飄浮在水面上。
天來在樹上來來回回地看了幾次,越看越震驚,聯絡到眼前的水,當看到光禿禿幾乎盡折樹枝時,腦海中不覺閃過一幅圖景:一場席捲一切的暴風突然襲掃了河上村,毀屋倒房,村裡那棵大樹樹葉被疾掃一空,樹枝也折斷無數,最後竟連根拔起,整棵樹都被吹到海里來了。
可是又一想不對,如果說樹被吹來還說得通的話,他又是怎麼來的?
難道也是被風吹來的?
這個想法當然無法成立,一個人決不可能被暴風吹這麼遠還沒有任何感覺。
否定了這個想法,天來腦海又現出另外一幅更可怕的圖景:暴風把樹吹倒了,連根翻出。但同時下了大雨,簡直倒天倒地的下,河水突然漲了起來,將整個村莊全浸沒了。水越漲越高,大樹不就被衝得浮在水面了。
可是想想,還是不對。
下那麼大的雨,本來睡在河邊草地上的他當然也不可能不知道。
天來茫然的摸著頭,在樹上團團轉著,好奇心更強烈了。
在這股子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吃奇的摸摸自己的頭,突然撲嗵一聲跳進水裡,向下游去。
水裡,大大小小的魚兒爭相躥遊著。
有快的,也有慢騰騰的。
若是別的時候,天來多半會追逐著它們嬉戲一番,可是此時他只想弄明白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這裡到底又是什麼地方。
所以,入水之後,立刻向著水底鳧。
說也奇怪,他象天生對水有著奇異的駕馭能力,小小的身體遊得比魚還快,且目光能穿透水幕,耳中能聽清水中的各種聲響,甚至只要有一絲絲水中的震顫都能銳利地捕捉到。
這些神奇的本領,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一會兒,他來到了海底的一座山上,驚奇的發現,與河上村後面的大山十分相似。
當他沿著山又往下鳧遊了一段距離後,不禁驚呆了。
天,哪裡只是十分相似,這分明就是河上村那座後山,山上開墾的荒地,雖被大水浸淹,但還是保持著原貌,一塊地一塊地看得分明。
天來的腦中不由轟地一響,至此,他才敢徹底弄明白河上村已被海水淹了。
當然,這一剎那他也想到了村裡的人,想到了自己的爹孃,驚叫一聲,拼命的向村裡游去。
隨著距離的接近,村裡的一切都清晰起來。
所有的土屋全倒光了,只剩下些些斷垣。至於那些木屋,全被水沖走了。
村裡幾千口人,一個影子看不見,連屍體都找不著一具。
天來下到水底,拼命地游到自家門前,只見房屋、酒棚全沒了,獨剩偌大一片空屋坪和兩尊牆角石。
魚群於屋坪內穿遊,還有些花花的小魚古怪的噴著水泡。
天來只覺得腦中又是轟地一聲大響,象被炸雷炸過,一片空白,差點昏倒在地。
他呆呆地望著昨天晚上還睡過的家,淚水不覺已朦朧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驚醒過來,他忽然發瘋地穿進去,叫著喊著,到處尋找著,還巴望著能找到爹孃。
結果自然是找不著的。
那麼大的水,連屋都沖走了,哪裡還能剩下人?
天來哭了,忍不住在這個無人的角落裡放聲大哭,但他的哭聲在水裡發出來只是一串串奇怪的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