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的命令,卻是挑起事端,以為戰爭籍口。這、這、由禮儀之邦,行強梁之事,這角色的轉化之快,馬擴還真不適應。
挑釁!挑釁!北伐固然是好,但用這樣的手段,真的好嗎?
馬擴正糾結之際,耳畔突然聽到蕭仲恭笑道:“好了,子充最想見之人已至,國主答應你之事,已做到了。”
馬擴茫然抬頭:“什麼……啊呀,臣下失禮!”
但見帳外立著兩位穿著上京城少見的右衽圓領厚袍、頭戴翅翎紗帽,一臉風霜之色,卻掩蓋不住儒雅儀態的宋人。這樣的裝束,唯有宋人而已。沒錯,這兩位的確是地地道道的宋人,而且曾是所有宋人中的老大——太上道君趙佶、淵聖趙桓。
史上最悲催的一對父子皇帝。
馬擴從坐位上起來,撩起長袍下襬,飛快迎上,深深一躬:“故臣馬擴,叩見二聖。”
左前一人,正是趙佶,這位大宋官家已年屆五旬,但多年保養得法,看上去不過四旬出頭。趙佶在五國城也沒受什麼虐待,說他看得開也好,說他沒心沒肺也好,反正他與金人留下的五名嬪妃又歡樂的生下了兩男三女——只不過,這幾位一出世,再也不是什麼皇子帝姬,而是金人的奴隸。
右後一人,正是趙桓。這位被不負責任的父皇,推出來擋兵災的趙大郎,此時不過三十出頭,但一臉愁苦之色,平白顯老了好幾歲。看上去不像趙佶的兒子,反倒似兄弟。
這父子皇帝,都曾先後重用過馬擴,對他還是挺熟的。所謂他鄉遇故交,早沒了皇帝架子的趙氏父子,感概激動自不待言。父子二人同時各把一臂,扶起馬擴,唏噓掉淚。
趙桓性急,忍不住搶先問道:“馬使君,可是九郎遣你前來?他、他要你如何與金主說項?”說到後面,嘴唇微顫,雙眼充滿期盼。
馬擴看得一陣不忍,以垂首致禮避開那兩道期盼的目光,道:“故臣乃是奉天樞之主狄君之命,出使金國。故臣曾於上月向金主提出拜見二聖的要求,且喜金主大度應允,方能得見二位官家。”
“天樞之主?狄君?此乃何人?”趙氏父子一陣茫然,他們被鎖五國城,坐井觀天,與外界絕緣,絲毫不知萬里之外的資訊。
馬擴當下延請二帝入座,在二帝迫切的目光中,將靖康之變後,中原大地發生的種種劇變,一一道來。
父子二人聽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一驚一乍。待聽到天誅軍連戰連捷,金人勢弱,俱是驚喜交集。更聞女兒(妹妹)們大婚,相顧歡喜落淚。
趙桓完全沒想到,本以為早已玉殞香消的皇后,竟然活得好好的,更成為天樞之主,簡直難以置信……如此說來,自己豈不是回朝有望?一想到這裡,一顆心頓時砰砰亂跳,胸肺滿脹,臉憋得通紅,半晌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趙佶以袖拭淚:“嬛嬛、圓珠、串珠能嫁得狄君這般英雄人物,也是她們的幸事與福份……唉!只可憐福金我兒,卻無此等福份啊……”
趙佶一生女兒多達三十餘人,但最喜歡的,就只有兩個:容貌最美的福金與最乖巧可愛的嬛嬛。如今嬛嬛已得幸福,可福金卻……豈不令他這位父皇感概潸然。
福金?趙福金?茂德帝姬?
馬擴打了個激靈,他想起來了,當年軍主交給完顏宗輔用以換設也馬骨骸的名單上,第一個名字,就是茂德帝姬趙福金。只是在當時的情況下,純屬漫天要價,基本上是要不回來的。
而此前金國歸還上千宗室女,所依據的,正是當年那份名單。除去被金國權臣霸佔,或已身故及發賣邊荒,難以尋找之人,其餘多數都已歸還,唯獨卻不見這位茂德帝姬。那麼,她又是什麼情況?
嗯,無論她是什麼情況,或許,正是自己苦尋不著的戰爭籍口!
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