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城寨的確是用貨真價實的鐵板拼成的,下部懸空,全是輪轆轤。”
“果然是‘車城’!”完顏婁室脫口驚呼。
突合速,就是敗在此堅城之下麼?
完顏婁室與完顏突合速是幾十年的老戰友了,又同在西路軍撕殺打拼。對這位宋人敬畏稱之為“龍虎大王”的戰將的指揮能力與作戰風格,最是清楚不過。連他都輸得那樣慘,可見這鐵壁車城絕非易與,在沒有摸清虛實之前,貿然進攻,極可能會招至難以估量的損失。
“撤!”完顏婁室斟酌再三,最終不得不做出這個艱難的決定。說是艱難,絕無半點誇張,這相當於自摑老臉。而且,自承與天誅軍這一番交鋒。處於下風。
“撤?”突捻與眾騎兵面面相覷。這般大張旗鼓殺過來。刀出鞘,弓上弦,士氣滿滿,就等著開花見紅了——說得難聽點。褲子都已經脫了。就等著扒制服呢……結果。卻等來了這樣的命令!
“撤!”完顏婁室深眼窩中冷芒倏閃,“突捻,你要抗命嗎?”
“突捻不敢!”這五大三粗。一臉兇悍的金將,在蒼老的完顏婁室面前,竟如家犬一般伏首貼耳。
完顏婁室可不是浪得虛名之輩,其作戰風格是既勇猛又謹慎,並且善於發現破綻,抓住戰機。象今日這般,從頭到尾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對一個老將來說,預感很不好。這樣被動的戰鬥,打起來勝率低,也沒意義,更嚴重違背了自己將戰局拖延下去的初衷。多年征戰生涯所形成的第六感在警示他,儘快撤軍,方為上策。至於軍心士氣的問題,只能返回時妥善安撫了。
只是,狄烈費了恁大氣力才引敵出動,甚至將女兵營從天樞本城調來,上演一出“請君入甕”的戲碼。已經抓住了蛇尾巴,又豈能容其再溜回洞穴之理?
婁室軍剛剛流露出要撤軍折返的意向,天誅軍這邊,立即做出反應,鐵壁車城,隨即動作。
在斷後監視天誅軍動向的突捻與三百騎兵驚駭欲絕的眼神中,鐵壁車城開始上演“帽子戲法”:鐵板升降,車陣開合,原先鬼影都看不到一個的車城,突然出現大量人影。有站在車廂頂抽放鐵板的、有推動戰車的、有快步從城門中跑出來回收拒馬的……近千騎兵,圍繞在車城前方,分左右兩隊,交叉穿梭,環護變陣的車城安全。
隆隆馬蹄與滾滾煙塵,很快遮擋住突捻等一眾金軍騎兵的視線……稍頃,馬蹄聲漸弱、遠去,煙塵消散……
一座龐大的車城,竟然整個平移,象一頭鐵甲怪獸,洶洶碾壓而來。
突捻一直覺得,如果給手下騎兵換上河曲良馬,披上具裝,士兵們再披一層重鎧,就能成為一支無堅不摧的“鐵浮屠”,可以碾壓野戰中的一切軍隊……但是,看著眼前這個會移動的城堡,突捻只覺什麼鐵浮屠簡直弱爆了——戰馬披上具裝還是戰馬,騎兵披上馬甲也還是騎兵,這血肉之軀,怎麼跟一座鋼鐵堡壘對撞?
“退!退!快退!!”突捻自己都沒發覺,嗓音因為乾澀及過度緊張而變調。
其實都不用突捻發號司令,戰馬比人更能感覺到危險的逼近。那種如山如牆的壓迫感,遠在百丈之外,就令人畜呼吸難暢;而車輪滾滾的悶雷巨震,草屑泥石詭異彈跳,更令人胸腔發悶,戰馬煩躁不安,連連後退。
撤退之令一下,無論人還是馬,都出奇一致配合協調,無須加鞭馬自快,如風而遁。
於是,在柳林鋪另一側的婁室大軍,再次目睹了剛才所見的一幕:數百精騎,倉皇失措,盔歪甲斜,活似見鬼一般亡命狂奔而返……
完顏婁室要撤兵,首先就得要有斷後部隊,確保撤兵時不會遭到襲擊。如果有敵軍在後頭追擊,無論怎樣精銳的軍隊,都不可能做到從容撤退——那簡直不能叫撤退,潰退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