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黑穿行於溝壑灌木之間,或崴足摔傷,或蟲蛇蟄咬,區區七里路,折了七個人。好在有驚無險,終於抵達目的地。
黑夜走險道,只有走過的人,才會明白,那是一種怎樣的煎熬。所有夜襲隊軍兵,沒有哪個臉上手上不被劃傷擦破的。義勝軍士卒無不在心裡發狠,等會殺上城寨,定要叫這該死的浮山旅賊兵付出十倍代價。
山坡陡峭難攀,只是相對而言,倘條件許可,裝備齊整,沒有什麼險峰是不可攀的。更何況,這不過是區區十數丈高的一座矮丘而已。
黑夜攀巖,這難度自然也是不小,義勝軍縱然精悍。卻也不可能人人都有這等本事。耿守忠也不需要手下都有這般本領,他只需要有三五個手下有此能耐就夠了。
五個義勝軍攀爬好手,揹著一圈圈粗繩索,以刀繩輔助,爬上崖頂,從黑暗中猛然衝出,將在崖邊巡邏的四名浮山旅士兵捕殺。隨即扒下衣甲換上,接過火把,取而代之。
第五個義勝軍卒,則在崖邊挖洞。埋下五根木樁。拴上繩索,最後將長索拋下山崖……於是,一個接一個的義勝軍卒,悄然出現在營寨十數丈之外的崖邊。
不得不說。王伯龍看似生硬蠻幹的瘋狂舉動。付出幾千條性命的代價。基本收到了預期的效果,無論是女兵還是浮山旅軍兵,都被金軍無休止的攻擊。折騰得筋疲力盡,注意力高度集中,全軍俱被吸引到正面戰場,完全忽略了另一個方向可能存在的威脅。
這樣的失誤,如果是在天誅軍的主力部隊,尤其是幾個名將或教導營、太原軍校等科班出身的將領身上,絕不會出現。但現在的情況是:劉澤,不過是一個靠野路子幹仗的山大王;趙玉嬙、葉蝶兒、曹妙婉等諸女,戰鬥經驗與戰場謀略方面,與王伯龍這等沙場豺狼相較,不是一星半點的稚嫩,根本沒得比。
前方進攻不停,後方暗夜突襲,雙管齊下,前後夾擊,不中招者幾希。
……
劉二牛正在寨子後方擔任崗哨,一般情況下,崗哨是由輔兵擔任的,而劉二牛是戰兵。但自劉二牛意外傷足之後,已經沒法再擔當護車兵,他的小傷,又不至於臥床不起,於是就被打發到營寨後駐崗。
劉二牛挺懊喪,一想到不能守護那些在前方艱苦奮戰的女兵,年輕的心就分外難受,渾身不得勁,終於、終於憋不住了……
“老黑,你多擔待,俺去去就來。”
“幹什麼去?”
“你說能幹什麼去?憋死我了……”
劉二牛離開寨門,以手中的木槍作杖,一拐一拐地走向黑黢黢地崖邊。因為腳踝受傷,行走艱難,劉二牛一直是能憋就憋著,不到實在忍不住時,不去放水。
當劉二牛走近一個舉著火把的巡兵時,很自然想打個招呼,但張了張口,卻發現不知道該怎麼叫——這巡兵個頭比老八高,體形比狗子壯,也不是那個李駝子,頭盔下那把大鬍子,更不可能是劉三娃子……
不是老八,不是狗子,不是李駝子,更不是劉三娃子……那他是誰?
大熱的天,劉二牛後頸突然颼颼發涼,僵硬著身體猛然轉身。
劉二牛雖然沒有當場喝破,並故作不察,試圖返回,但他毫無表演天分的僵硬舉動出賣了他。那義勝軍士兵抬手頂了頂頭盔,露出冰冷的雙眼,猛然抖手,將套馬索扔出,精準套住轉身欲逃的劉二牛的脖子,猛力一收——不出意外的話,這一招足以將人脖頸勒緊,根本發不出聲,然後拖過來一刀咔嚓了事,乾脆利落。
但意外偏偏發生了。
繩索的確套住了劉二牛的脖子,但劉二牛的姿勢與一般正常人有所不同,他的腳崴了,以槍桿做杖。當受襲擊時,劉二牛持槍的手本能向上一抬,結果繩索連槍桿帶脖子一起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