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牙,升於屋脊。坐王於鴟吻之上而撫之曰:“此地平曠,聊可棲息。君請匡坐,僕便來迎。”言已復下,神氣灑然。
堂下觀者無不色飛飛吻,嘖嘖稱神,客便索酒,連罄數觥,頹然就舍。主人命支梯樹架,哄擾終宵,王始得下。天明視客,已豹隱矣。王甚慚,主人甚悔,海內奇士,交臂失之。
貓犬
康熙中,大興縣某媼家奉佛,佛前懸一燈。一日薄暮,聞佛舍小語。隙而窺之,見黃犬人立,以前兩足承白貓;貓亦人立,盜飲佛燈油,貓吸油,轉註犬口中,復吸之。稍緩,犬促之曰:“速飲速飲,人且至。”細視貓、犬,皆家所蓄也。媼驚,推門入,貓、犬皆奔出,索之杳然。
越翌日,夜中,聞庭中有聲,密起察之,復見貓乘犬背,犬彳亍而行。叱之,立隱。夜夢一黃衣男子,一白衣女子,來謂曰:“寄主人廡下久矣,豢養之恩,未知所報,顧形跡已彰,不可留矣。”乃相向再拜,臥地轉身,忽成貓、犬;貓躍登犬背,騎之而去。
仍吉
越中郭生貧無家,去其鄉,遊於晉。鬻其文,無售者。困於旅食,則為人傭書。人劣之,薄其值。終日運管,不供一飽焉。念生不百年,勞且飢無窮期,信窮矣,不如死。復念以遲死,盍速?以憂死,盍樂乎?遂傾囊中錢,並質衣裝,赴酒家痛飲至大醉,以餘錢散諸丐者。且歌且笑,見之者皆以為狂而樂也,而不知其將死也。
既出,走入荒谷中,嘆曰:“我其已夫!雖然,吾頃則陶焉而樂,且施於人矣,何憂而不死!”睨其旁有枯樹,解束帶掛焉。忽樹中人語曰:“咄!已而,若亦淺之乎窺世,褊之乎其自處矣。”生叱曰:“魅乎莫餘誚,餘不爾畏,餘將與若遊!”樹中人笑曰:“若將以餘為鬼耶?否否!途適丐於爾者也,而知爾,故來。且餘丐於人間者,今數百年矣,而不死,而爾曷以死?爾以亟死為達,餘不以為能。”生曰:“子仙乎哉?何窮而壽也,且惡乎置餘?”樹中人曰:“回而志,作而氣,將告爾。有虎於此,度其咥己也,因投之,孰與走而避之乎?濟於水,懼不免於溺,因自沉,孰與方舟而縱其行乎?且若今日死,其餘之年非若之有也?盍聽我?聽我而死,無加於死也,然視今日已後矣!脫聽我而遇,則大幸,孰與聽我?”生曰:“諾,謹受教!”瞬間樹已失。有立於前者,蹙額而叢眉,目無光,鬢髮蓬蓬然,垢膩滿頰,衣鶉結不掩骭,雙履不納踵,生志奪於乍駭,而卻蹜蹜而不敢前。其人笑曰:“愚哉,若且欲死也,而畏乎?隨以來。”生意定,走從之。
至斷崖之下,其泉如簾,高落於長松之杪。披懸蘿,得石竇,廣可容身。其人蛇行入,生匍匐繼之。倏曠朗,得方池,湛然而潔也。其人裸而浴。俄有送冠服者至,其人澡而登。衣綺繡,冠華冠,曳文履。視之,額豐矣,眉修矣,目顧盼朗矣,發韜矣,顏白皙而光澤矣。生復驚曰:“何變也?”其人笑曰:“然。若寧欲變乎?”生曰:“幸甚!”其人使生浴,顧來者為生具衣飾,生服之。即臨池而知鏡,訝而不類。其人笑曰:“亦變矣!既變,餘可去!”言已,遂不見。
生甚悸,疾行,得小澗,循而西。澗止,得盤石,意倦憩其上。俄有男女數人來,見生若甚訝,相與指而目之,逡巡不遽去。生乃行,復遇數十人,訝如前,生亦訝。復行,得城郭,進之,其中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