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端來了一杯黑乎乎的東西。
“對不起,牛奶,我喝光了,糖,我沒有。你將就著用。”
黑乎乎的東西里泡著兩片黃黃的東西。
我指著那東西說:“這是什麼?”
“檸檬,”他施施然坐在我對面,將手杖放到茶几上,“瘦身用的。”
——這話肯定不是挖苦。因為我的體重,比六年前還要輕。除了面板枯澀、面色無光、胸部扁平、外加兩道明顯的黑眼圈之外,六年來,我的發育一直在倒行線上。這充分說明談戀愛對我來說,是件危險的事兒。此外,我還懷疑我吃烏雞白鳳丸吃上了癮。因為月事不調,我吃了一瓶又瓶。現在只要看見黑色的小豆子,就想立即倒進口裡。
“謝謝。”我喝了一口,差點吐出來。又苦、又澀、還酸,比中藥還難喝。
他從桌邊拿出一個包著軟皮的筆記本,一隻鉛筆,問:“現在開始工作,可以嗎?”
“可以。”
“請你把《溫州市志》的目錄給我念一遍,好嗎?”
我開啟書,念道:“總目錄, 上冊。序言,凡例,總述,大事記。”
他打斷我:“抱歉,我已有多年沒來中國,中文已經忘掉大半,麻煩你譯成英文。”
——他的中文比起六年前,是有些生硬。句子倒還連貫,那主語謂語,都像是臨時才找對一般,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但情況也沒有他說的那樣嚴重。
我改說英語:“上冊的主要內容是建置地理、社會、人物、城市建設、交通郵電。中冊是區域經濟、工業、農業、商業、財政、經管;下冊是黨派社團、政務、軍事、教科、叢錄、索引。每冊還有細目。”
他在筆記本上記了幾行字,說:“上冊最重要。你找找看,有沒有講自然環境的內容。”
我嘩嘩地翻書:“有。地質,地貌,氣候、水文、土壤、自然資源、自然災害。”
“一章一章地說。”
我看著他,氣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一下午的時間,就是耗在查這一章的生詞上!我抽兩根菸,讓我早死兩天,也是因為查這幾章的單詞。
“溫州市的地質構造基底由上古生界鶴溪群和侏羅系下統楓坪級的變質岩系組成。根據多旋迴槽學說的基本觀點,其基底構造的一級構造單元為華南加里東褶皺系;二級為浙東南褶皺帶;三級為溫州——臨海拗陷……”
“溫州市由晚侏羅世——早堊世火山——侵入岩組成的剛性地質體,斷裂構造是主要構造形跡。”
“溫州地處歐亞大陸的東南沿海,屬中亞熱帶溼潤季風氣候,夏季較長,冬季較短,年平均降水量為1500…1800毫米。”
我翻譯了近一個小時,眼冒金星,經血不斷,小腹墜痛難忍。
而他,悠然地坐著,輕快地記著筆記。
我於是問:“我的翻譯,你聽不聽得懂?”
“還行。不行的地方,我也可以猜。”
“你……怎麼猜?”
“我是幹這一行的,給我幾個關鍵詞就可以了。”他抬頭看我,目光炯炯。
我吞了吞口水:“我需要去一下洗手間。”
“出這個門往左。”
“我是說,我自己房裡的洗手間。”
“這裡有洗手間。”他說。
“我不會用殘疾人的洗手間。”我不可以把女人的東西扔在他的洗手間裡。還有,王瀝川,我叫你跟我抬槓!
“殘疾人的洗手間,是天下最方便的洗手間。”他的臉陰沉,倒是不動聲色。
我怒火中燒地從沙發上跳起來,卻看見他的眼光落在我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