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納罕:“兩個婆子竟大庭廣眾之下打了起來,那邊林姑娘叫去問話,兩個竟攀扯到先夫人身上去了,姑娘說可笑不可笑。”
青筠皺眉,將針線一擱就往那邊去,生怕黛玉為此生氣。
剛一進院子就覺不對,整個院中下人整肅無聲,院中跪著兩個婆子正不住磕頭求饒,房門口站著黛玉,端著一張冷冰冰的臉,眼中猶帶怒色。
分明只是個九歲的小姑娘,儘管已氣得狠了,卻始終忍著不曾發作,只因她很明白局面,她不再是父母呵護下的嬌小姐,如今管了家就得鎮得住方能立得穩,若她一點兒做的不好,別人議論她倒是輕的,只怕又如這兩個婆子般攀扯她父母教養的不好。母親在世時為子嗣計已然吃夠了苦,如何能讓她在身後還被人嚼舌。
青筠止住腳步,覺得黛玉外柔內剛,這等事情雖會傷心卻未必處理不好。
果然,只見黛玉說道:“你二人當差時吃酒本就當罰,如今又當著我的面兒議論起已逝的主母,何其狂妄。來人,將二人各打二十大板攆出去永不錄用。”
這番話說的簡單卻有風雷之聲,當真有股令人不敢直視的當家氣勢。
且說到“攆出去永不錄用”時,兩個婆子已哭喊哀求。挨板子受罰不怕,永不錄用等於絕了一輩子前程。她們都是林家老奴,只能為林家服務,可如今林家不用了,等於每月銀米沒了著落,哪怕餓不死,這一輩子還有什麼盼頭?
可見黛玉是惱的狠了。
許大娘早聞訊趕來,卻如青筠一樣沒有插手,這會兒見了黛玉處置不由得滿意點頭。一邊吩咐諸人散了,一邊與青筠嘆道:“以往還覺得姑娘身子弱,性子軟,誰知竟看差了。到底是夫人教導的好,恍惚竟似看見了夫人當年。”
黛玉並非性子軟,而是心性良善,不記仇,不願以惡意揣測他人。以往她可以做個琴棋書畫中的女子,可在必要的時候,她也能擔起責任管家理事,且她通文墨,心思又靈敏,料理起事情來只怕不比脂粉堆裡的英雄王熙鳳差。
“青筠姐姐來了。”黛玉看見了她,臉色神色已平靜。
“在外頭站了半日不累?進去歇歇。”青筠並不提剛才的事,挽著她的手同入房中。
黛玉卻說:“早知家務事繁雜,直至今日自己料理才真的懂得,母親在世能料理的妥妥當當,我卻不如。”
青筠笑道:“你與義母比什麼,你還小呢,等你將來嫁了人自然就做的好了。”
黛玉先是一愣,隨之臉上飛紅,不依不饒的趕上來打她:“我以為你是正經人,哪知你竟來說這些話打趣我,真是和璉二嫂子一樣。”
“我說的哪裡不對?難不成你將來不嫁人?”青筠故意與她玩鬧一陣子,見她微微喘氣方才停下告饒:“是我不對,我錯了,不該說這些渾話。妹妹大人大量,寬恕我一回。”
黛玉輕哼一聲,扭身坐在一邊翻看賬冊,嘴裡道:“既如此,就饒了你。”
“我就知道妹妹不是小氣的人。”
哪知只這一句平常話,黛玉卻怔怔出神,緊接著眼淚忽然滾落。
青筠一驚:“妹妹這是怎麼了?好好兒的哭什麼?可是我那句話得罪了?”
黛玉搖頭,只是哭著不說話。
這時幸而有紫鵑,服侍了幾年,紫鵑最是瞭解黛玉,但凡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沒有不懂的。這會兒見她好好兒的突然落淚,略一思忖便知緣故。
“大姑娘別誤會,不與大姑娘相干。”紫鵑先安撫了青筠,這才好笑的說黛玉:“姑娘又哭了,瞧把大姑娘嚇得。我知道姑娘心裡委屈,拿起子小人最是愛嚼舌,姑娘是什麼身份的人,為這個生氣實在犯不著。況且姊妹們都知姑娘為人,何曾說過姑娘?現下姑娘已回了自家,自己當家做主,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