垠離向前踏出幾步,急匆匆地說:“如果……如果我說等我有了繼承人,等雲瑞國太平無恙,我就會隱世去做一個普通人,那一天也許會是很久很久以後,你,願意等我嗎?”
宮門已開,清文兒在一大片暗紅色的夕陽餘輝裡翩然轉身,寬大的朝服衣襬盪開一個絢麗的弧度,說不出的瀟灑動人。
他吟吟淺笑,鄭重無比地點頭:“等,為何不等?”
垠離僵硬的面容立時鬆軟開,回他一個暖心的微笑,一切深情纏綿盡在不言中。
昨夜那一番折騰,程汐心裡是憋足了鬱痛,天已經矇矇亮了,她卻還沒能安睡過去,索性掀了被子,將外衣一套,欲要就此離開。
繞過屏風打眼一瞅,外屋小床上果然睡著守夜的人,看那輪廓模樣,似乎是雪晴。
程汐抿緊嘴唇,腳下踩出個詭異莫測的步法,身形飛晃而過,恍若一縷飄渺的青煙悠然蕩過。桌腳上的燭火紋絲未顫,門窗亦不見張闔,人卻已然不見了蹤影。
小床上的雪晴更是沒能察覺到什麼,懶懶翻了個身,砸吧著嘴,囁喏了幾聲,分明睡得正酣。
殘月還斜斜掛在天邊,程汐漫無目的地走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一陣冷風迎面撲來,額角的碎被吹得翻飛到頭頂。
她幽幽嘆了口氣,肚子突然咕咕歡叫起來,摸摸扁平的肚子,程汐嘴角下撇,神情好不沮喪,她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本來她還有三個神通廣大的老鼠精做手下,沒錢倒是可以讓她們變一個,可五年前,那三個沒良心的卻說她現在的狀態展地特別穩定,她們特別放心,凡間人氣太重,於她們修行不利,既然她沒什麼可讓她們操心的了,她們再留著凡間也沒什麼意思了。於是屁股拍拍,捲鋪蓋迴天山了……
對了,包裹裡倒是有些銀兩,是出闇冥教的時候霍老頭給的,可惜,包裹在客棧裡,客棧又被一把火燒沒了。
程汐哀嘆一聲,仰頭看著灰濛濛的天色,想了想,腳尖一扭,決定去客棧那邊瞧瞧,說不定月莫離和堅會在附近等她也不一定。
客棧遺址焦糊烏黑一片,地上未乾的水漬東一灘西一灘,燒斷了焦木頭交錯累疊,那模樣還挺悲壯的,一片荒涼慘寂。人走得近了,還可以聞到空氣中盤踞著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兒,光是從這片殘骸上,就可以想像出昨夜那場火究竟有多慘烈。
絕對不是天災,**的可能性比較大。程汐心裡暗自嘀咕,蹙眉用腳尖無聊地踢殘骸上的幾塊爛木頭。
千里傳音她已經碾碎了,月莫離和堅該收到訊息了才對,怎麼這麼久了還沒個人影。程汐嘟了嘟嘴,時不時往左右張望一眼,天未亮透,四下依舊灰濛濛一片,秋霜煙霧似的繞在身側,映得頭頂的天像一匹溼透了的灰布,厚重粘稠,給人一種冷不防會當頭罩下的錯覺。
程汐皺緊眉頭,隱覺全身不適,心底那份焦灼愈加強烈。
又等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天角終於露出魚肚白,街面上三三兩兩開始有人走動。程汐心急地跳腳張望,街口那邊,隱約晃盪著一顆黑點。
她眯起眼睛,把手掩在嘴邊,拖長了聲音喊:“月莫離——”
黑點前進的度立時加快了幾分,程汐只眨了幾下眼睛,月莫離已經一陣煙似的竄到了她跟前。
“月莫離……”程汐仰頭看著滿頭大汗的月莫離,心裡驟然酸酸的,小嘴一癟,神情特別委屈,“你去哪兒了呀,我等了好久,你怎麼才來?”
月莫離從未見過程汐這樣一副模樣,立時慌了手腳,雙手把住她肩膀,焦急地問:“汐兒,你怎麼了?”
程汐搖頭,眼眶卻倏地紅了,她張開雙臂,擁住月莫離:“你怎麼才來呀?我等得好害怕,我以為連你們也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