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知道有敵來侵,有人伺伏,還是預料到會有事發生?
一個孤獨的女人,連求一醉都不可以,那豈不是件痛苦的事?然而,她每晚都在飲酒,豈不是有很多心事?
(只要你叫我,我一定上去。)
(只要你要我喝,我醉死都願意。)
羅白乃在那些夜裡,想到在上面的她,還在飲酒,心都痛了。
他清楚地聽到,她斟酒的聲音,酒倒進杯子的嘩啦啦聲響,她一仰脖子把酒喝光杯底再重重擱在桌面上的碰響,如此一夜到天光。他甚至聽得出那杯裡的酒有沒有一次幹完,剩下多少,壺裡還有沒有酒,壇裡還剩下多少酒。
(你為什麼要一個人喝悶酒?為何不叫我上來陪你?)
(一個人喝酒,就算不傷身,也一定會傷心的。)
他不忍見她傷心。
不,是不忍聽。
──那杯底碰著桌面那一下響,在午夜聽來令人心碎。
“獨”,只有一隻杯在響。
因為日常見著她,她一向是個有主見、冷傲且能叱吒發令的女人。一點也看不出,她竟是飲酒竟宵求一醉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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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知道。
因為他留意。
他睡在她下面。
有時他會這樣想:如果沒有了那層板,那層障礙,那層隔閡,他就可以完全看到她了,他就完全可以跟她在一起了,甚或,他就完全可以跟她睡在一起了。
想到這點,他可更輾轉反側,難靜難眠。
他有時候甚至想躍聲而起,一拳打碎天花板──但打毀了天花又怎樣?難道他羅白乃就可以在床上恭候綺夢的大駕麼?
他不敢。
他甚至不忍心去破壞這午夜的節目。
聽她不眠。
聽她獨酌。
聽她在斟酒與痛飲之間的心事。
他甚至為此上了癮。
──在上疑神峰探猛鬼廟和在古巖關守綺夢客棧之間,他到底還是選了留守,跟對綺夢的感情,不無關係。
這點,恐怕他自己也不是很瞭解。
對他而言,綺夢跟他…同度過許多良宵,可是習玫紅卻不。
她已成了他夜夜酒醉的夢中情人。
──儘管,習玫紅跟他有說有笑,還能鬧著打俏,比起綺夢親切多了。
但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不同便是不同。
有一點羅白乃倒是很明白的清楚意識到:他現在叫打著旗號暗中潛上去竊聽劍萍和綺夢的對話,其實,他心底裡更關心的是:“血浮萍”會不會向孫綺夢猝下毒手?他要保護她。
可是,一個卑微的男子,就算省心有意去保護一個高高在上的女人.那是何其不易的事啊。
所以他要尋找理由。
找藉口。
一旦找著了,就自告奮勇,身先士卒。
人常常為了他輕薄無行,浪蕩花心而沒把他的感情瞧在眼裡。
事實上,他熱情如火,他真心如冰,只要綺夢給他回應他就會全然融解。沒有理解他的不專注是因為沒有遇上他值得專一的,而他就算不專一也不代表他不深愛著他值得愛的女人。
有時候,男人的用情不專一其實只是一種對異性不滿足,而不是對愛情與真情。通常是,男人對愛情不專但又長,但女人對愛情卻不久長而專一。
本來各有利弊。但對羅白乃而言,只讓人看到他的“弊”,所以一向都弊多於利,他也常懷怨寂寞,悲憤不遇。
有時候,他的心事,會化為開玩笑式的插科打諢說了出去,不知是誰聽了,也許是何文田這男子氣大於女人味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