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說著說著便自顧自地坐在房中的一張椅子上,指著邊上的一張座椅,對著斛斯政笑道:“斛斯長史請坐。”
斛斯政面不改色,一撩官袍前襟,坐了下來。只剩下王一平低頭恭立在堂上。
斛斯政對著王世充道:“王刺史,這位是本州的倉曹參軍王一平,專門負責倉庫的管理。”
王世充點了點頭,嘴角邊浮過一絲冷笑,臉色也突然沉了下來,厲聲道:“王一平,你知罪嗎?!”
王一平渾身一顫,隨即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道:“王刺史,您是在和下官開玩笑嗎?”
王世充板著臉,冷冷地道:“王一平,你覺得我是在和你開玩笑的樣子嗎?”
王一平臉色大變,額頭上一下子冒出了大顆的汗珠:“王刺史,下官在這裡任倉曹參軍也有六七年了,工作一向勤勉,考核從沒有出過問題,何罪之有?”
王世充重重地“哼”了一聲,轉頭看向了身邊的魏徵,魏徵心領神會,從那口張金稱身後的箱子裡翻出了一本賬薄,遞給了王世充,王一平遠遠地看到那本賬薄,馬上臉色變得煞白,腿肚子也開始不停地打起抖來。
王世充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王一平,他的表情變化全看在眼裡,王世充轉頭看向了斛斯政,正色道:“斛斯大人,這王一平最近四五年來,一直有本自己的私人賬薄,下面各縣收來的錢糧,超出朝廷規定徵收的額度範圍,他都會用這本賬薄做賬,自己貪墨一部分,再分給其他的同僚一些,剩下的才會上報入庫。”
王世充把那賬薄遞給了斛斯政,道:“這本就是王一平私自記錄的那本賬薄,這四五年間他每年都會從中撈上兩百多石的好處。斛斯大人請過目。”
斛斯政臉色微微一變,接過了那本賬薄,翻了起來,看了四五頁後,把賬薄一合,重重地扔在王一平的腳下,厲聲喝道:“王一平,你好大的膽子,這幾年居然把我也矇在鼓裡!”
王一平自從前幾天那本賬薄在自家的書案上失竊之後,他便急得茶飯不思,日夜不寧,之前被斛斯政叫到時,就心裡直打鼓。
王一平剛才看到王世充拿出那本賬薄時,一下子如五雷轟頂一般,腦子裡一片空白,斛斯政的這一聲喝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現實。
王一平汗出如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喪著臉,道:“王刺史在上,下官知罪。還望刺史大人看在下官上有高堂老母,下有三歲小兒,一家人都靠著下官這點俸祿吃飯的份上,網開一面,下官以後再也不敢了。”
王世充突然換了一副笑容,道:“王一平,我說過今天只是私人之間的聊聊,並不是公事公辦,你這麼害怕做什麼?”
王一平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一臉的困惑,巴巴地看著王世充。道:“王刺史。下官。下官實在不明白您的意思。”
王世充嘆了一口氣,道:“王參軍,你們家在這郢州一帶也算是名門望族了,我知道你們王家在這裡有良田百頃,除了這郢州城外,下面八個縣裡有六個縣都有你們家的產業,絲綢店、瓷器店、銅器店加起來有七八家,而你的高堂老母三年前就死了。妻妾倒有八個,兒子有六個,可就是沒一個三歲的。我說的對嗎?”
王世充說出這些時,王一平驚得嘴巴張得合不攏,他現在才知道了王世充的厲害,不僅是這一本賬薄,連自己家的底細也是摸得一清二楚,心中再也不敢存僥倖,咬了咬牙,道:“王刺史既然已經把下官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了。請問準備如何發落下官。”
王世充笑了笑,看了魏徵一眼。魏徵心領神會,拿出一個早已經準備好的火盆,點起火來,就在王一平和斛斯政還在一臉茫然的時候,撿起了王一平面前的那本賬薄,直接扔到了火盆裡,很快,整本賬薄便化為片片黑灰,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