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想起,那個找殺手害死自己的人,正是嚴予思!一股無處發洩的憤怒湧上了心頭。
卓揚向來謹慎圓滑,和人打交道,無論心裡多麼厭惡,表面上總會禮貌得體。他常常告誡自己,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你永遠不知道,誰會在機緣巧合之下成為你人生路上的絆腳石。因此來到嚴家之後,一直對嚴予思敬而遠之,從不肯去招惹他。
如果因為卓雲曾經害死了他的媽媽,就要反過來殺掉卓雲的兒子,那可真是愚蠢至極。想復仇,方法有好多種。與其殺死一個人,不如讓他生活在恐怖之中,永遠能感受到威脅的存在,卻沒有得到實際的報復,這才是真正痛苦的事!
就算要殺人,起碼,也要想好全身而退的計策啊!
如今被殺的人佔據了殺人者的身體活下來,卻還要代替殺人者去領取應受的懲處!像嚴予思這樣愚蠢的傢伙,為什麼要他存在於世間,為什麼要給他機會,去傷害、連累無辜的人?
房間裡沒有鐘錶,手機也不見了。從陽光投射下的影子判斷,應該是臨近中午。伸手摸了摸略感不適的臉頰,那裡彷彿墊高了一塊,有些麻木。記得嚴耀欽是舉起了槍的,槍管漆黑,自己想解釋給他聽,卻沒來得及將秘密說出口。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
除了這一記耳光,自己身體上沒有任何損傷,生病也得到了及時的救治。看來嚴耀欽到底是捨不得殺掉這個小兒子的。他的震怒,也許真的源自於買兇殺人,只是這“人”,不過是個指代,死掉的到底是誰,又有什麼關係。
躲過一劫,卓揚絲毫沒有感到慶幸。這種滋味就好像生吞了一隻烏賊,那個滑溜溜、黏糊糊的物體就堵在喉嚨口,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掉,一陣陣作嘔。
…
剛打算下床,就傳來了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在得到許可之後,大管家凌綵衣帶著一名年輕女孩走了進來。
凌綵衣的出現令卓揚有些意外,她是嚴府裡頭的定海神針,是嚴耀欽最倚重的人之一,雖然只是個管家,卻可以行使主人的所有權利。為什麼她會出現在祭漁島?出現在自己面前?
凌管家看出卓揚臉上的種種疑惑,只得體一笑:“你醒啦,先檢查一下,沒問題就下樓去吃點東西吧。”
年輕女孩應該是個看護,很熟練地測量了體溫和血壓,輕聲跟凌綵衣彙報幾句,又囑咐說要多喝水,注意保暖,等等。
卓揚慢吞吞穿著衣服,小聲詢問:“彩姨,我睡了多久?”
“已經一天兩夜了。”凌綵衣邊幫他拉著外套邊回答。見他神色有些恍惚,又細心補充道,“是嚴先生親自送你過來的。這裡比較清靜,空氣又好,適宜養病。”
卓揚皺了皺眉頭:“嚴……爸爸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凌綵衣意味深長地盯了他一眼,揚眉笑道:“先生一直守到凌晨,看你燒退了才離開。他只囑咐說要你好好休息,按時吃藥。”
既然是養病,為什麼千里迢迢送到這與世隔絕的祭漁島上來呢?這座島四面環海,距裡島有三刻鐘的行程,十分荒涼。島的另一端,有片原始漁村,每日早晚兩班輪渡,是與外界溝通的唯一途徑。而別墅所在的位置,如果沒有快艇,是無法出入的。
卓揚腦海中跳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難道這是……軟禁?
他隨口試探著:“彩姨,我平日常用的那些東西都放在家裡了,能回去一趟嗎?”
凌綵衣似乎猜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從容應對道:“你能用到的東西我都打發人收拾了,晚上就送過來。另外有什麼需要一併告訴彩姨。先生交代你要多休息,不可以來回折騰。家裡這些天事情多,有些亂,彆著急。一週之後嚴先生會親自過來接你。”
卓揚愈發搞不懂自己的處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