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是偶遇,順手替她解決個麻煩而已,豈料自己的一舉一動盡在人掌握。她心底暗暗嘆了口氣,她的性子杜如晦又怎會不知,她早該想到他必然不會放任她在長安橫衝直撞,而賀遂兆果然敬忠職守,倒正是託付對了人。
她回眸淡淡一笑,“那一家人,原也是我隨手替克明安置下的,如此,你便只當時替他行事了罷。日後秦王跟前,這一份跑腿的功勞我便贈予你了。”
賀遂兆極為認真地看著她,“在秦王跟前爭功,至多不過是拼上性命罷了,想在七娘跟前立個把功勞,卻是難比登天。”
穆清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此事有勞賀遂將軍,不擾將軍公務,這便告辭。”言畢她領著阿達與杜齊直直走出隔間,風動翻飛的連珠駱駝紋布簾的縫隙間,仍是留予他一個冷清清的背影。L
☆、第一百九十章 李代桃僵(七)
臨近春末,秦王率兵浩浩蕩蕩地從晉州回至長安。滿城的人,不論是百姓還是矜貴的官眷,皆歡天喜地地迎回了各自的牽絆,金光門前很是熱鬧了一番。
趁著金光門的沸騰,無人留意到兩駕毫不起眼的馬車透過了延平門的檢視,篤篤悠悠地晃入城中,從大道轉入坊間的磚石道,少頃便悄無聲息地隱入崇化坊的拱形石門後頭。
一連數日,滿城的歡躍方才漸熄下去。人皆說秦王一衝亂軍的主力隊陣,劉武周便忙不迭地召攏部眾,慌慌張張地逃往突厥北地,再不敢來應戰。此一戰便小勝收兵,班師回朝。從郎將至兵卒,自是俱齊整完好,無一折損。街頭坊間,秦王的功績教人議了好些日子,便是杜如晦,亦跟著受人稱道了好一陣。
此時穆清坐於簡單的青篷馬車內,車外不時傳來“杜長史”的招呼聲,她撩起窗格上的簾幔,偏頭瞧幾眼馬車一側安坐於馬上的挺拔身形,初夏的燦爛陽光在他的脊背肩膀上勾勒出沉穩從容的線條,不時轉過頭向喚他的人頷首微笑。
前日英華還在家中抱怨,此戰太過無趣,尚未舒展了拳腳刃器,便要收兵。說是凱旋,實則幾乎未戰。偏秦王回朝那日,秦王妃順利誕下皇孫,雖說不是長孫,卻因是秦王的長子,不免要以此次討伐劉武周為由頭,大行封賞一番。
行至朱雀門前,杜如晦下馬往車邊去攙了穆清下車。“賀禮可帶齊全了?”他向後望了一眼阿柳手中的捧盒,眼雖是望著賀禮,顯然心思並不在那上頭。
“你何時瞧見我在此事上出過錯?上大興殿的路長遠,此時拖怠著不去。一會子又著急忙慌走出一身汗來。”穆清揚起眉,笑著將手自他手掌中抽出,手肘向後撤了兩下竟未撤出,反倒使得他握得愈發緊了些。
“你何時瞧見我著急忙慌過?”杜如晦學著她的口吻說道,轉瞬收起了戲謔,手指上又加了幾分力,“穆清。宮闈繁亂。水深不可測,你萬要小心,莫失了神。更莫纏攪其中,一腳行差踏錯,便是滅頂之災。”
穆清仰起頭,他眼中深切的憂慮。似乎將眼眸的顏色加深了些許,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的收放。險些忘卻了身在朱雀門外,身邊人來人往眾目睽睽。凝視了許久,也不知該如何回應他,只得無聲地點點頭。心中自語,如今說這話好沒意思,早在隨著李家踏入長安的那一日。你我便都已纏攪至深,扯脫不掉了。
“杜長史與夫人當真是伉儷情深。離那麼一時半刻亦難捨,真真是羨煞旁人。”分明是一句頑笑話,這道聲音說來卻著實夾帶著酸澀尖刺一般。杜如晦手指一鬆,穆清趁他分心的瞬間脫開了他的手掌,回身向說話那位華貴婦人施了一禮,“鮮于夫人,經年不見,可安否?”
杜如晦一臉的恍然,忙拱手謙和地笑道:“鮮于夫人安康。”說著向她身後探望一眼,見她身後只跟著長孫無忌的夫人,另兩名體面的婢子,面上的神情忽然極快地轉成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