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金貴的,莫說在這地界了。”
“正是呢,正是呢。”店主老菜頭也在一邊擰著眉頭直攤手,“也就我這兒,還有些許精細的蒸餅,還能見些葷腥,您再往前走走,怕是連塞飽肚子的東西都不得見了。”
“且多吃些罷,往前頭去越發的艱難,到時只怕要日夜念著這碗羹湯了。”康三郎勸解到。穆清抬頭向眾人一笑,取過一個蒸餅,與他們一樣,掰開一塊,沾著粗瓷碗中油晃晃的湯羹,大口大口往嘴裡送。阿柳打點了後廚回到廳堂,見她如此,再看她身上的錦袍,已是難辨袍子原先的色澤,頭上面上都沾著塵土,心下傷感,想著七娘自小就養得細緻,何曾如此狼狽粗放過,真不知她當初拒了庾立,選擇跟隨杜如晦究竟是對還是錯。轉眼見賀遂兆正半含了笑意,直直地望著她,阿柳按下傷感,往她那邊走去,走到他身邊時故意推蹭了他一把,轉而陪著笑道:“喲,對不住了,賀遂阿郎亦要留神啊。”賀遂兆嬉笑著朝她一拱手,阿柳視而不見,徑直在穆清身邊坐下,正擋住他的視線。
好容易將一個蒸餅與半碗羊羹填塞進肚,店主老菜頭來招呼說已備好熱水,請諸位各自回房洗了好解乏。穆清一聽立時就歡欣了,忙辭了眾人攜阿柳回房。上樓入了房,她不禁楞了,各房之間僅以粗木板相隔,還隱約漏著光,左右房中的聲音竟能聽得清清楚楚。
在桶邊想了良久,忽聽背後的木板牆上叩聲響起,“七娘且安心洗,隔壁房住的那四個護衛,已吩咐了他們在後院先候著,待七娘洗漱完了才許他們上來。至於在下,儘可放心,絕不窺視。”賀遂兆嬉皮笑臉的聲音在隔壁響起,穆清不答言,皺眉朝著那木板隔成的牆看了一會兒,招過阿柳,一同將撐掛衣裳的木架子移到牆邊,又將床榻上的被衾掛在架子上,隔成一道厚實的帷障,這才安心褪去衣袍,趕緊草草地洗了。
阿柳拿起她的那件錦袍,蹙眉看了看,面上已是一層塵垢,見她將要洗完,便抱著衣袍出了房門,意欲去門外抖去衣袍上的塵土。未料去了半晌不見動靜,穆清從包裹中另翻出一件素面的夾袍,自行穿戴了,頭髮還溼著不好束髮髻,只得取了一根布條隨意紮了一把,推開房門出去尋她。
樓下廳堂的粗陋方桌邊坐了四個玄衣男子,她只當是那四個候著的護衛,覺得有些對不住,忙下樓想請了他們上樓歇息。足尖從最後一級臺階踏到地面時,她面上堆起笑,抬起頭,剛要開口,坐中正對她的那人恰也抬頭望向她。一張陌生的面孔,她的笑凝在了臉上,心下掠過一絲驚異。背對著她的那人,似是覺察到了她,轉過身瞥了她一眼。
只這隨意的一瞥,兩人都怔住了。那人偏轉過身,仔細地打量起她來,好像不敢確定的神情。穆清卻認得真真的,霎時腦中劃過電閃雷鳴大雨滂沱的那一晚,她被人虜到城郊時的場景火速地在她腦海中一幕幕閃過,彼時站在李建成身後替他打著傘的,後又使人將她扔到墳堆裡的,正是此人。
她第一個反應是驚逃,但很快第二個反應將她的驚慌壓制下來,看那人打量她的眼神,大約是她著了男子裝束,他一時未能確準。穆清強抑著心內猛烈的跳騰,面上絲毫不敢動聲色,平淡地轉向後院方向,抬腿走了一步,兩步,第三步卻未能如期踏下,身後凳子響動,一息之間,隨著一聲,“顧夫人!”一隻手已沉沉地搭上了她的肩膀。
店主老菜頭此時正犯著嘀咕,許今日是撞了什麼日子了,來了一撥客,又來了一撥,店子小,已無處容納,後來的那四個漢子卻說不講究,隨意給一處窩一晚便可,天一亮便要趕路。此時他端了一隻堆疊了若干蒸餅的大粗瓷碗盆,笑顛顛地從外頭進來,呼喝了一聲,“各位,還有這些吃的,看看可還能入口。”
老菜頭嗓門大,這一聲呼,震得穆清肩膀上的那隻手遲疑了一瞬,略略鬆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