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名冊鋪滿了整個案面,直垂至地下,將耀眼的鎏金光彩遮去了大半。后妃的名字,其母家父兄的名字,侵佔土地範圍所處,俱表得清清楚楚。每一處遭圈佔的土地標示後頭,還跟著橫七豎八的硃紅指印,星點零落,卻猶如刺目的火苗星子似的,彷彿要在冊子上燃起一把火來。
那是半個時辰前秦王遞上的名錄冊子,寬廣的大殿上仿若還回響著秦王朗聲彈劾太子的聲音,罔顧人倫,穢亂後宮,結黨營私,禍害黎民,恃權亂政,敗壞朝綱,一字字一句句皆如驚雷劈打在天子的心頭,亦劈在了朝臣們的心間。那一眾素日同太子相近的,暗自揣度著自己的名字是否出現在了那名冊上,腔子內的一顆心無一例外地揪成了一團,額角脊背上冷汗一撥一撥地沁出。
大興殿內的凝重惶懼一路蔓延至西面的承乾殿。耀眼的陽光鋪在議事書房中各色的琉璃擺件上,在牆面上投射出光怪陸離的光斑。
秦王的七八名心腹各自據了一方低案而坐,各自鎖眉,不交一語。杜如晦仰頭盯住牆面上色彩斑斕的光影出神,這長時間的難耐的候等倒並未出乎他的意料。而候等著的結果他卻真的不敢斷言。
他這名冊無疑一記乾脆的耳光,直扇在整個皇家的臉面之上,確是能給太子狠狠的一下重擊,或許能令他就此再站立不起來,只是他伸將出去打了皇家臉面的手,恐怕亦收不回來了。天子的威嚴,豈容人胡亂點戳。這些他早已想得透透的。並不存甚麼懼怕。眼瞧著太子的勢力網繩越鋪越大,幾近要覆蓋住整個朝堂,秦王倘若再無所為。怕是要被那網繩緊緊束縛了,再不得翻騰了。
危巢之下安有完卵,待秦王束住了手腳,只怕永興坊中再內斂不過的杜府。便是太子頭一個要剷平的所在,府中的嬌妻稚兒。連同多年不曾往來的族人親眷,大約是無一能倖免。危難境地,也只得硬起手腕,予以痛擊了。
書房外“啪踏啪踏”的疾步聲響起。房內一眾皆不由自主地坐直起身子,傾身引頸。
一名十五六歲年紀的小內監從院外火急地跑來,險些在門檻上絆倒。
“前頭究竟怎麼說?”長孫無忌性子急些。霍地站起身,一把將那小內監自地下拽起。“快稟!”
小內監藉著他手腕上的力,勉強站直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前殿將將散了,聖上,聖上令在朝的諸位皆回府靜候,不許,私自出城。”
“秦王殿下呢?可曾回來?”有人迫切地追問道。
那小內監也顧不上看清是誰,忙擺手道:“未得回來,未得回來。前殿散了之後,聖上單留了殿下一人在內,闔上了大殿的門,小人便再瞧不真切了,依稀窺見聖上面容倦怠,倒不見有多大怒氣。”
長孫無忌皺著眉回頭望向仍在案旁坐著的杜如晦,“杜兄,眼下這究竟是何情形?咱們便要這般乾等下去麼?”他的手依舊緊緊揪著小內監的手臂,那小內監也不敢掙脫,只苦著一張臉低頭默立著。
“不等又能如何?”杜如晦動了動身形,換了個更舒適些的坐姿,擺出一副要長久耗著的姿態,“難不成你我還能衝到殿前去問個究竟麼?”說著伸手隨意朝那小內監一指,“倒不若令他去聽著訊息,還能成個樣子。”
長孫無忌這才鬆開抓握著的手,小內監臂上乍一鬆弛,忙不迭的躬身唱禮,幾步躥出門去。在他看來,寧願在前殿渾水摸魚地探聽著訊息,也好過在這氣氛令人透不過氣的屋中,遭人大力拿著的好。
直至日影偏轉,牆面上帶著琉璃光彩的光影漸漸淡去不見,前院再一次響起雜亂奔跑的腳步聲。這一回,屋內所有的人,皆站起身,凝神瞧著屋門正對的院門。
頭裡先是一名略年長些的內監氣吁吁地小跑進來,壓低了嗓門急喊道:“殿下歸來了。”緊接著李世民的身形便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