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
……
穆清回至宅子中,幾乎沒有氣力走上正屋前的那幾級石階。先是始畢可汗與劉武周的犯兵當前,方鬆懈下些,又突遭人截擊,緊迫境地連軸轉,及到此時,她的腦中已是一片麻木,只剩了最後一個感知,便是睏倦。
她甚至來不及換去汗溼幾次又幹了的衣裳,倒在床榻上便睡了過去。阿柳去後廚轉了一圈,快手快腳地煮了一碗湯餅端了來,進屋見她已在內室熟睡,只得放下湯餅,半支起內室的窗格,好散開些悶熱,讓初秋的涼風吹進屋內。
“這一整日的,也不進些吃食便睡,衣裳也不換件乾淨的。”阿柳搖頭嘆息,兀自端起湯餅退出了屋子。
這一覺,是自杜如晦離開後睡得最沉穩的一覺。她向來多夢覺淺,許久不曾這樣酣睡,連阿達回來時急促的拍門動靜都未驚動她。
薄暮時分,阿達風塵僕僕地趕回宅中,將門拍得山響,一進門又高聲嚷,“娘子!”阿柳一把拽過他,一面上下前後地看他身上有無損傷,一面碎碎嗔怨,“嚷喊甚麼,七娘正睡著。你是不知今日都遭逢了些甚麼,想著就教人心驚。趙醫士臨行前千叮萬囑的不教七娘勞心,偏又勞苦了她這麼一回……”
“只兩日。”阿達急亂地跺了跺腳,伸長脖子望正屋那邊瞧,“李公只予兩日,若兩日內七娘無法使突厥兵退散,李公便要撤兵回城。”
阿柳輕拍了他一巴掌,“常要怨我急躁。你倒是瞧瞧自己那樣。怎的進城時不曾聽說麼?突厥兵已然退去了。”
阿達忽地停下所有的動作,木木地立著,他向來耳聰目明。此時卻要懷疑自己的耳朵。阿柳遂將這一日的跌宕起伏大略地講與他聽,直聽得他寒毛乍開,愕然失語。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騰地跳起身。去寫字條放了飛奴報信。
翌日清早天尚未亮,穆清夢中正與一股迷濛不清的霧團似的怪物費力糾纏。正覺遭人卡了喉嚨透不出氣兒來,便被院內一陣馬嘶驚醒。她坐起身大口喘息數聲,穩下心跳來,只覺滿身隔夜的汗味。再向外探看。又因天色昏暗看不真切,院內似乎有人在說話,她頓時清醒了七八分。趿起絲履推門出屋,“可是阿達回來了?”
院中的夜燈已盡數熄滅。淡淡的微光映出一個模糊的輪廓,聽見問話,那輪廓停了晃動,猶豫著發聲,“昨日便回了,眼下正要再趕去報信。”
“七娘怎起得這樣早?”阿柳的聲音從邊廂房內出來。
穆清沉默了一息,驀地出聲道:“報信的事兒,交由太守府的人即可,近日,或另有要事,你且莫離城。”
阿達“哎”了一聲,想起昨晚阿柳所說,估摸是要防著鄭氏姊妹作怪。
……
飛奴已是隻老鴿,經由阿達長年馴養,雨中夜間皆能識路送信,只惟恐半道遭遇了猛禽,故夜間並不常飛,也是因此,放飛它之後,還需另再遣人報信。
這一遭,飛奴時運甚是不錯,一路飛來並未遭猛禽追襲,路途略有些遠,它年紀又大些,待它撲稜稜地落入杜如晦雙手時,已疲累得站立不穩。
一眾人均在大帳內候等訊息,此刻一個個傾過身子,伸長了脖子,數道目光灼灼地集中在杜如晦手中的紙管上。
他穩了穩手,展開紙管掠過一眼,面上浮起了一片不出所料的笑意,順手將紙條遞於唐國公,淡淡道:“晉陽之困已解。”
唐國公接過字條,逐字看過,心懷亦是一寬,點著頭擊掌大笑道:“極好。明日待送信的人來驗報過,便可拔營啟程。”說著又轉臉向杜如晦,頗有深意地一笑,:“只可惜七娘未生就一副男郎身,倘也是個能建功立業的兒郎,以她的謀略膽色,絕不屈居你之下,若再有克明你的果決手段,我李家豈非如虎添翼?”
“李公過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