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換上了胡裝,穆清自木梯走下時,賀遂兆正在樓下同護衛交代要領,轉頭看見她踏著皮靴,腰束革帶噔噔噔地下樓,頓迷亂了眼,直愣愣地瞧了好一會兒,直到阿達唬著臉坐到他身側,才不舍地挪開目光去。
又是一日不停歇的疾行,傍晚時分,兩匹馬的馬掌已磨損,另幾匹也已筋疲力盡,再跑只怕要折斷腿骨,口吐白沫了。在高起的礫石丘上往下看,眼前一片廣闊蒼涼,不見城鎮,只零零落落地有幾個小村落,隱在一簇簇黃綠夾帶深紅色的高大灌木叢中,蒼勁大氣中不乏柔美,穆清幾乎挪不開眼,痴痴地望著忘記了策馬。
康三郎吆喝一聲,好似早已料到她會有這樣的神情,“這些紅紅綠綠的喚作紅柳,此地多砂石,常有大風裹著砂石沒日沒夜地吹,此樹盤桓扭曲,倒能抵擋得住。現在還不是時候,若是秋日裡來看,怕是更好看些。”
下了礫石丘,康三郎引著他們往一座小村落去,說是小村落,實是小得可憐,僅五六戶人家而已,房屋低矮,形似鍋盔。他熟門熟路地叩開一戶人家的門,前來應門的人與龍泉郡的老菜頭一樣顯得驚訝且熟稔,穆清遠遠地看著心頭不由一咯噔,總有些不祥的意味攏著,只求別再有老菜頭客棧裡的那番遭遇。
幸好他們並不借宿,康三郎朝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近前,門內出來幾個人,徑直來牽他們的馬。“明日一早出了雞鹿石城便是關外,荒漠難行,要在此處換了慣走大漠的馬才使得。”說話間有位穿著過膝夾袍的年輕女孩兒,牽來一匹棗紅色高大的馬,她似乎不懂漢話,笑著將韁繩遞給穆清,雙手合十,抵在額間,口中快速地念著什麼。放下手後羞澀地衝她一笑,轉身跑回院內。
“她在乞求他們的長生天庇佑七娘,平安穿過大漠,回程時還能再見。她定是以為七娘是位俏郎君了。”康三郎解釋到,眯著眼,帶著揶揄的意味。
賀遂兆不加掩飾地大笑起來,一面放肆地打量著穆清,“七娘著了男裝別有神韻,只這俏生生的小郎君,也未免太過嬌柔。”
說笑間八騎都已換過,付過買馬錢,許是主人家知曉康三郎離不得酒,豪氣地贈了他好幾個皮囊。康三郎一一分予眾人,穆清拔開塞子飲了一口,竟是那喚作“阿日裡”的乳酒。
眾人便上馬準備繼續趕路。方才那替穆清祈福的小姑娘急急地從院內跑出來,徑直跑到她跟前。穆清跳下馬,疑惑地看著她,卻見她滿臉羞紅地攤開雙手朝她遞去,手中躺這一柄小銀刀,約莫五六寸長,彎如新月,刀柄朝著與刀刃相反的方向彎勾,把柄上精細地雕著駿馬的圖騰,還以細條的皮子打了一串絡子。
“七娘,這可不妙了。”康三郎皺著眉頭低聲向她道:“這女娃所贈的是定情的銀刀。”L
☆、第六十章 西行出塞(六)
西行出塞(六)
穆清見她年紀與英華相差無異,性子又這般果敢大膽,頓起了愛憐,遂伸手接過了那柄馬頭銀刀,前後翻看了,果然精巧細緻,刀刃薄且鋒利。小姑娘見她接過,臉上頓欣喜異常。穆清揣好銀刀,背對著眾人,笑吟吟地貼近她,執起她的一隻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胸前,小姑娘原帶著羞澀笑意的臉愈發的紅了,深深低埋下頭去。須臾之間,她的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嬌羞的模樣已全然褪去,換上一臉的訝異。穆清略點了點頭,拿開她的手掌,從懷中取出一枚累絲金鈿,小心地放在她的手掌內。在她仍舊驚異未定的目光中,踩著馬鐙上了馬,隨眾而去。
一路上眾人疾馳皆不言語,無不被遠處暮色下無邊無際的山脈震懾住。穆清自小長在江南,餘杭顧府倚山而建,及到此時,她才知道,餘杭的山只能算做小土丘罷了,眼前這一脈巍峨無垠的山巒如同高聳的銅牆鐵壁,黑黃斑駁的山體掩在皚皚白雪之下,於廣闊的荒原上蔓延開去,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