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等日子罷了,不若伴著他,或僥倖能得見最後一眼,我也便無憾了。”
穆清不再言語,竇夫人微闔上眼,看樣子是累極了,她便好言慰撫了幾句,順勢起身告辭。前面正暄騰著,婦人間扭捏作禮,男人間杯觥交錯,織就了一張細密的網,罩住整個唐國公府,竇夫人古怪地同時吮允著苦澀與甜蜜兩種味道,於這張網間糾纏不清掙扎不脫,直至耗幹了她鮮活潤澤的青春,臨到最後才敢以枯槁之軀撞破了網,隨了自己的心去爭要。
她將扁木匣子交予阿柳,囑她在隨帶的包裹中收妥了,寸步不得離身。阿柳小心翼翼地接過木匣,裹入布囊,囊中原包著那匹連珠五彩對馬紋的織錦裁製的錦帕,來時滿滿的一包,現只剩了少許未發散,又多了幾件素日相厚的女眷們互贈送的物件。
說話間暮色已低沉,隆冬中天暗得早,說黑便黑了。有人來報說迎娶的車駕已快到府,不遠處遇到了障車的小子們,只待打發了,轉眼就到。果不其然,不一會兒的功夫,有人歡叫著,新婦到,新婦到。有侍娘抬舉著行障,新婦著了一身深青色的大袖連衫,從那一塊塊往前遞的傳氈上端端正正地行過,看不清面容,只隱約能見著她稚氣未脫的身形,和博鬢上時不時一閃而過的金銀雜寶簪釵的光澤。穆清大致能想象到她精緻大妝下嬌澀的笑容,滿溢的蜜意。再轉臉看走在前頭的李世民,絳紅色的衣袍,襯不出他的喜氣,一路不回頭去看他的新婦,僵直直地一步一步向前邁進,甚至行得有些快,跟在身後的新婦稍顯得有些跟不上,鋪傳氈的人亦是手忙腳亂,不得要領。
穆清站在觀禮的人群中,遙望見前頭主家席案邊,有人衝著她的方向瞧,她抬頭細看了,原是李家的大郎,李建成謙恭有禮地朝她略一欠身,轉而陰惻惻地笑了笑,令她後背起了陣陣涼意,非是懼怕他,卻是七夕那一夜至今想來仍教她膽顫心驚。她稍歪過頭,挑起眉毛還了一個深遠的笑,便移開目光。
似乎是匆匆忙忙的,行完禮後,新婦被送入青廬坐帳。李世民被眾人簇擁著,呼呼喝喝地往那整齊碼的酒罈子去了。穆清輾轉應酬整一日,本就勞累,又惦念著英華在家中大約是不得好過的,便愈發地想要歸家。盼到臨近閉坊時分,眾賓客大多散去,李世民已飲得不能動彈,杜如晦來尋她,也顧不上告辭,她終得坐上了馬車,回自家宅子去。L
☆、第五十五章 西行出塞(一)
西行出塞(一)
“你猜猜,我今日瞧見了誰?”她見杜如晦未多飲酒,神智清明地斜靠著車壁望著她,頓起了促狹心。
他揚起嘴角,搖了搖頭,雙眼仍黏在她身上。穆清微眯了眼,整個人靠過去,下巴抵在手背上,緊盯著他臉上的神情道:“高家的大娘,你可曾忘了?”
杜如晦面上的笑僵了僵,轉而卻開懷起來,“我若未忘,你可是要起妒意了?”穆清笑睨了他一眼,遠遠地離了他,“她如今過得安逸,再聘予了平南將軍,聽聞只從六品的品階,但見她的面色神氣皆潤和,想是如意安康的。”
他點點頭,淡然道:“安康便好,這是我欠著她的,現今幸得了補,我也能無愧了。”穆清怏怏地坐回原處,撇了撇嘴,覺著這一番逗弄甚是無趣,便不再往下搭話。忽又想起了竇夫人給的書信,從布包裹內抽出那隻扁木匣,遞與他看了。他只略翻看了兩眼,小心地將書信重又封回匣內,喃喃道:“她終還是偏向二郎多些。”
不出幾日,上元節便至了,杜宅內任憑誰都無心過節,開拔在即,杜如晦倒似平常,穆清心裡卻不大爽快,家僕們連月來提著小心,備辦著各色出行的物什,惴惴地捱到二月十七,次日阿郎娘子俱出遠門,才得略鬆了口氣兒。杜如晦隨軍一走,穆清亦不願在空落落的床榻上多睡一晚,故商定了同日出發,只等唐國公的隊伍自東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