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加快兩步,猛揮下一刀,轉過身,又再補上一刀。唐國公舉著手“慢”字尚未出口,兩顆頭顱骨碌碌地滾到了地下,鮮血噴灑了一地,他隨身揚起的玄袍袍裾上亦灑了一大片血珠子。
“王威、高君雅,暗通突厥,於祈雨典儀上設下伏兵,妄圖謀害太原郡諸官,擁兵自立,其心險惡,其罪當誅!”李世民一腳踢開地下的屍身,厲聲向驚懵的官員宣告。
唐國公意味深長地向他投去一眼,生生地將那個“慢”字嚥了回去,連同到了口邊的那句呵斥。順勢跨前兩步,同他立在一處,揚聲向眾人道:“如今世風日下,內憂外患,王氣不振,思變之心四起。便是蒼天亦難再容,故久不降甘霖,以示天怒。”
他向下掃去一眼,眾人皆屏息不語,面上瞧不出多少內容來,於是他橫下一條心,指著地下猙獰血汙的兩顆頭顱道:“想我李家世代蔭封,平白沐受著皇室隆恩多年,眼下也是該我李家略盡回報之時。今日便藉著這亂臣賊子的頭,祭了李家拼殺回大興城尊王的大旗!”
話音一落,場中諸官一片譁然,哄亂迭起,也聽不清在說些甚麼。人群中的猛不防響起高亢的一聲“尊王黜霸”,接著三三兩兩的應聲響起,正是裴寂與劉文靜等人領著眾官呼號。頃刻間,呼喊聲響成一片,眾官、府兵、膽大留下圍觀的民眾,個個俱振臂高呼起來,“尊王黜霸,尊王黜霸!”
杜如晦的一顆心頓一下掉回胸腔內,從心底裡緩緩地撥出一口氣來,這口氣這樣長,彷彿耗盡了他體內大半氣力,腳下不覺向後倒退著踉蹌了一步,正被阿達快手扶住。
“阿郎可還好?”阿達小聲關切道:“後背心的袍衫子透溼了呢。”
杜如晦閉眼緩了緩神,“不礙。速去將飛奴放了,知會賀遂兆動手。”
……
穆清在宅中坐立不寧了大半日,打發杜齊出去探了三四回訊息。晉陽城內卻安寧如常,並無分毫異樣。愈是寧靜愈教她心驚肉跳。
杜齊最後一次回來時,面上卻蒙了一層稠厚的憂慮。阿柳來開門,一見他的神情,心頭亦是一緊,回頭望了望院內焦躁的穆清,忙囑咐他,“說話謹慎些。莫要驚著她。”
杜齊來不及點頭答應。她已快步上前,“如何?”
“城內別處倒無甚異動……”杜齊沉吟著,小心地在心裡權衡著這訊息緊要與否。“只是……”
“只是甚麼?”
“只是王將軍的府宅,教人給圍了。外頭有人傳高將軍的府宅亦給圍了個結識,我方才往高將軍府上去探過一眼,果然裡外圍了兩三層。鳥雀不過吶。再一轉身,那處坐鎮指揮的。卻是個熟人。”杜齊頓了一頓,掩口道:“正是賀遂阿郎。”
穆清心下一計較,大約晉祠中的事,已成了大半。當下她鬆弛下神色,扶著石桌在石凳上坐下,安定了不少。
阿柳見她的面色鬆緩。猜測外頭阿郎與她丈夫那邊的形景大約是好的,便走到她身邊。一手搭在她肩膀上,柔聲勸慰,“我去治些吃食可好?這大半日都不曾好好吃過一口,光吃茶怎熬得住?再者也得顧念著……”
“不必了。”穆清深嘆著打斷她的話:“我這兒雖安定了,外頭,災禍接踵就至,想著教人心裡堵得慌,卻也不得不行這冤孽事。”
才說了這話不過半刻,大門外果真有人奔走呼喊起來,高聲喧嚷,隱約有“滅門”、“死盡”的字眼,“杜齊,去瞧瞧。”穆清自石凳上站起身,再喚杜齊去探。
杜齊領了話趕忙跑出去探聽,片時之後連奔帶跑地回了宅子,返身將大門緊閉上,“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阿柳立起眉毛,拉過他,“慢慢說,甚麼了不得的事咋咋呼呼,仔細唬著七娘。”
杜齊用力嚥下一口唾沫,拍著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