脯平了平急喘,“王將軍,高將軍,闔府上下,皆遭誅滅,少壯老弱,男丁婦孺一個不剩。說是,說是謀反,可不是了不得的事。”
穆清漠然點了點頭,重新坐回石凳,揮手道:“沒事了,都散了罷。”
“阿柳?”她又喚住正要走開的阿柳,“去熱湯水,備著阿郎回來沐浴,水中多加幹艾葉。”
“哎。”阿柳低頭悶聲應到。
杜如晦回宅時,月已移至中天。穆清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整一天,阿柳怕她受了涼氣,在石凳上墊了一隻草墊,好隔開些石頭的溼寒氣。
正等得又升起了些許心焦,大門上忽就傳來了響動,穆清霍地自石凳上站起,喚杜齊開門的聲音都有些變了調。大門洞開,阿達牽著兩匹馬往後角門去,杜如晦獨自一人從門口進來,腳步略有些拖沓無力,力倦神疲,唇角邊仍勾著一抹和暖,向她柔柔地綻開笑容。
只短短一天,竟如隔了世一般,一汪滾熱的眼淚霎時湧上了她的眼眶,心口卻有滔天的熱浪在翻攪,原以為過了這麼些年,又經了那麼多事,她可以淡泊平靜地面對任何事,此時卻心口的這把熱浪卻狠狠地將這份淡然揉碎,焚盡。
她再顧不得旁的,提起裙裾,疾步向他跑去,直直地投入他懷中,他張開微曲起的雙臂,卻被她衝撞得稍向後退了一步,再瞧她那驚喜交織的模樣,只將眼眶內溢位的那些眼淚盡數擦在他的胸襟前。
“哭甚麼,這不是完好無損地回來了麼。”他低沉著聲音輕聲安慰,勾起食指,抹去她眼睛下的淚滴。
穆清哭著又笑起來,眼淚笑靨齊在臉上,神色甚是古怪,倒逗樂了他。“已讓阿柳燒了艾葉湯,趕緊去洗一洗,祛祛穢氣。”她拉起他的手催促他去沐浴。
杜如晦卻徑直往正屋內室走去,“我累了,今日再洗濯不動。”
穆清只得隨著他往內室去,替他解下腰間一應懸掛,褪去單袍,卻未及換過裡衫,他便穿著白日裡教汗漬透過的白練裡衫,一頭倒在床榻之上,竟好像是直栽下去似的。
“晨間,你道有話要告予我知,究竟,何事?”含含糊糊地說完這句,不待穆清應聲,他沉重的呼吸聲已起,實是倦乏至極了。
穆清輕撫著他眼下的一片烏青,輪廓依舊堅毅俊朗如昨,眼底卻已有幾絲細微的皺紋延伸開去,鬢邊忽隱忽現著一絲白髮,這些年來從未見他如此疲累過。她忍不住伸手拈起那絲白髮,稍一用力,將它拔了出來,他竟沉睡得絲毫不覺。L
☆、第一百四十二章 長安錦年(一)
穆清不知自己昨晚何時依著他睡熟的,次日醒來,才發覺自己竟也未換脫衣衫,頭枕著他的臂彎,蜷身偎在他身畔。
她睜眼瞧了瞧他仍皺了眉頭闔眼睡著,便悄悄地將腦袋挪開去,躡手躡腳地坐起身,剛要擺腿下榻,腰間忽覺一緊,被人從身後攔腰攬住,整個人又向後跌落到床榻之上。她只得又重新依回他身邊。
“你昨日原說有事要同我說……”杜如晦睜開雙眼,隔夜的倦怠困頓消得一乾二淨,又是那雙深邃迫人的眼眸。
穆清愣了一息,登時嬌怯地抿唇笑起來,一抹紅潤的色澤悄然爬上她的面頰,一時竟似孩童一般捂起紅熱的臉來。
杜如晦伸手拉開她捂著面的手,“究竟何事?”
她向他湊過身,附在他耳邊細聲說了兩句,便錯開身去。
“當真?”杜如晦倏地自榻上躍起,喜色難當,探手想要撫上她的小腹,又緊張地撤回手來。
穆清拽過他的手掌,還未觸及到她的小腹,卻被他一把甩開去,她錯愕地抬頭看向他。
“我……”杜如晦低聲喃喃道:“昨兒殺戮過多,手上難免沾了血腥,我並不願帶著戾氣與咱們的孩兒相見。”說著他跳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