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德:基督徒把惡人格化,創造了撒旦,認為它是一股恆久不變的力量,幾乎與善並駕齊驅、與上帝並駕齊驅。基督徒幾乎把惡崇拜得永垂不朽了。
克:先生,你見過印度的那些灌木叢吧,它們長著很長的刺,幾乎有兩寸長。
諾德:是的。
克:有些蛇有劇毒,致命的劇毒,有些自然界的動物驚人的殘忍,比如大白鯊,我們那天見到的那個嚇人的東西。那些是惡嗎?
諾德:不是。
克:不是?
諾德:不是惡,先生。
克:它們在保護自己,長那些刺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葉子不被動物吃掉。
諾德:是的,蛇含劇毒也是一樣。
克:蛇也一樣。
諾德:鯊魚的殘忍也是天性使然。
克:那麼要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任何肉體上的自我保護都不是惡。但是心理上保護自己,抗拒任何變動,就會導致失序。
諾德:請允許我在這裡打斷一下。這就是很多人都用來為戰爭開脫的理由。他們說建立軍隊並投入戰爭,比如派兵東南亞,就是一種肉體上的自保行為,即鯊魚……
克:這個理由太荒謬了。整個世界因為人類的心理作祟被劃分為“我的國家”、“你的國家”,“我的上帝”、“你的上帝”,那種心理以及經濟原因才是戰爭的根源,還用說嗎?但我在試圖瞭解的東西是不一樣的。大自然在某些方面是很可怕的。
諾德:冷酷無情。
克:我們人類看到大自然的無情就說,“那就是惡,多可怕啊”。
諾德:比如閃電。
克:比如數秒之內就能毀滅無數人的地震。所以我們一旦主張存在絕對的惡,那種主張本身就是對善的否定。善意味著是完全放棄自我。因為“我”總是引起分裂。“我”、“我的家庭”、自己、個人、自我,就是混亂的中心,因為它就是導致分裂的因素。“我”就是頭腦,就是思想。我們從未脫離這種自我中心的行為。徹底脫離它就是徹底的秩序、自由和善。陷於自我中心的圈圈就會滋生混亂,那當中永遠有衝突。我們把衝突怪罪在惡身上,怪罪在魔鬼、不好的業、環境以及社會身上。然而社會就是我,是我打造了這個社會。所以除非這個“我”徹底轉化,否則我將永遠是造成混亂的主要或次要原因。
秩序意味著處於自由當中的行為。自由意味著愛而不是快樂。如果我們觀察了這一切,就會非常清楚地看到,不可思議的絕對秩序是存在的。
加利福尼亞,馬利布
1971年3月28日
看的藝術(1)
你要是從那個小角落往外觀望,你是看不到的,你看不到世界在發生什麼,你看不到絕望、焦慮、隱隱作痛的孤獨,你看不到母親的眼淚、妻子的眼淚、愛人的眼淚,看不到那些被殺害的人們的眼淚。
那天我們在說觀察有多麼重要。那是了不起的藝術,我們必須大加關注。我們只能用一部分看,我們從未全身心看過什麼——用我們全部的頭腦、全部的心靈。在我看來,除非學會這項非凡的藝術,否則我們就會一直透過心的一小部分、腦子的一小部分運作、生活。因為種種理由,我們從不曾全身心看過什麼,我們不是太關切自己的問題,就是太受制約,受到信仰、傳統和過去太沉重的壓迫,這事實上阻礙了我們,以致無法看也無法聽。我們從未看過一棵樹,我們看樹是透過我們對樹抱有的意象、透過關於樹的概念在看。但是概念、知識、經驗跟現實的樹是截然不同的。在這裡,我們很幸運地置身於樹的世界,當講者在談論“看”這個主題時,如果你環顧四周,如果你真正去看,你會發現要看到樹的全部,要拋開夾在看和實物之間的意象、屏障是多麼困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