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捲著水塘上的溼寒不斷吹來,她在室內解下了斗篷,因此只穿著棉袍,不多時整個人都僵了,面色發青,雙膝鑽心的疼,漸漸的沒了知覺。
“吆,好久不見,妹妹這是玩什麼呢?”
一個聲音在背後帶著幾分戲謔響起。
顧十八娘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依舊直直的跪著,一雙眼緊緊盯著那厚厚的門簾,已是血紅。
“嘖嘖…”顧漁笑著從身後饒到身前,皺眉道,“真是可憐啊,沒想到妹妹竟然也會給人下跪,看得我好難過…”
顧十八孃的視線落在他臉上,忽的笑了笑,只不過因為面部已經僵硬,這個笑並沒有做出來。
顧漁伸手敲了敲她的頭,彎下身子,在她耳邊低聲笑道,“別憋著呀,你不是很能罵很能說,去呀,大耳光抽去,指著鼻子罵丫的,別在這裡裝孫子啊,這可不像你啊,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這不是你正想看到嗎?”顧十八娘忽的開口,上下牙磕磕響著說道,目光如青石板一般冰涼,落在他的臉上,“你不是一直都想看到我們如此狼狽,如此低賤,如此卑微,你不是一直都想看到這樣嗎?看到我們匍匐在地上,求著別人的垂憐,看著我們叩頭,求著別人賜給尊嚴榮華富貴…顧漁,你不是就想看到這樣嗎?看到我們跟曾經的你一樣,卑賤忍辱的活著…你怎麼會難過,怎麼會失望,你應該很高興啊…看,我再叩個頭給你看…”
她說完果然彎身向地上碰頭,卻因為身子已經僵硬無比而失了平衡,重重的碰在地上,頓時血瘀青腫。
“你看,其實我就該這樣活,”她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疼,扯了扯嘴角,“你看,我終究是要這樣活…”
顧漁的臉色漸漸陰沉,他矮著身子,幾乎與顧十八娘目光平視,眼中掠出一絲銳利的光芒。
“你有氣衝我撒什麼?蠢貨!”他猛地站起身子,轉身大步而去,黑色裘袍隨風獵獵而動,如同蠢蠢欲動的猛獸。
走了沒幾步,他又猛地轉過身,大步走回來。
“十八娘,我顧漁曾看得起你,你別在這裡給我丟人!”他伸手將顧十八娘從地上拽起來,聲音陰沉的低聲喝道,“要跪你也只能跪我!你們也只能跪我!”
顧十八娘猛然起身,腿腳已然無知覺,踉蹌跌倒。
“跟我走!”顧漁喝道,攥起她的手,半拉半拽的大步走。
顧十八娘被拽的再一次跌倒,已經腫脹的膝蓋因為磕碰疼痛無比,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泉湧而出。
“我不走!我就跪著!”她掩面哭道。
“少在這裡給我丟人!丟我顧漁的臉!”顧漁喝道,身子一矮,“上來!”
顧十八娘看著他在身前蹲下,有些意外。
這是要背自己?
她咬了咬下唇,伸手一擦眼淚,抓著他的裘袍伏在過去。
“喂,你…”身後傳來喊聲,原來聽到動靜兩個僕婦走出來,不由大吃一驚,“你好大膽。什麼人…”
顧漁微微回身,冷冷看了那兩個僕婦一眼。
“平陽侯府…是吧?”他冷冷說道,目光鋒利如刀掃過。
兩個僕婦被他看得一凜,竟忍不住低下頭不敢直視,再抬頭看那人已經被揹著那賤婢走了。
“他…他…是什麼人?”僕婦不由喃喃道,互相對視一眼。
什麼?白玉郡主聞訊息一驚,猛的站起來,是誰?不是說這賤婢家中人丁單薄,唯一的哥哥也遠在利州…是什麼人這麼大膽?!
“蠢貨!”顧漁大步而行,感覺背上顧十八孃的哭聲未停,“這世上,不是靠著倔強就能事事如願的…”
“我除了倔強還有什麼?”顧十八娘哭道,“還有什麼?除了憑著一口氣,還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