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方才被慕青那一震,傷了肺腑,此刻右胳膊還疼得發抖。所幸沒能傷及孩子,但慕風華還被慕青封了丹田,旁人是斷無法解開慕青的封鎖。須知慕青的手段極高,尋常人根本無法企及。
無奈之下,兩人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先盯著再說。否則輕易靠近,只怕洛雲中的神射隊絕對會要了他們的性命。
冷宮裡頭傳來聲聲琵琶音,時急時緩,時快時慢,卻能撩動心絃,讓人有一種四面楚歌卻又頑強至絕的錯覺。這般的鎮定自若,豈是常人可以為之。
漸漸的,離歌乍絕音色不對。眸光漸漸的掠過一絲光亮,慢慢匯聚成一汪清泉。這首曲子是……
“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慕風華心驚,乍見離歌面色不對,當下有些擔慮。
離歌搖了搖頭,“這曲子叫什麼?”
慕風華素來對曲調瞭若指掌,擰了眉道,“易水寒。”
羽睫驟然揚起,離歌的手不經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間,還好,東西還在。當下便道,“我們走。”
“去哪?”慕風華微怔。
“自然是該去的地方。”離歌看了一眼宮外,眸色如刃。卻還是忍不住看了冷宮良久,裡頭聲聲琵琶吟,陣陣離歌曲。
覆手且奏入陣曲,離歌不道易水寒。素手輕叩琵琶弦,一朝絃斷寄來生。
離歌素來是知道的,無論何時何地,葉貞都不會讓自己成為軒轅墨的威脅,就好比那日的戰場城樓。她能跳第一次,就能毫不猶豫的跳第二次。
但如今的狀況誠然由不得離歌做主,撫上腰間的物件,離歌一咬牙,便與慕風華乘風而去。打從葉貞將東西交給她,便是打定了主意。離歌心想,若說這世上還有人最瞭解軒轅墨,那便是葉貞。
從踏入冷宮開始,葉貞已然做好了所有的準備,連自己都被算計,這樣的手法像極了軒轅墨。誠然是夫妻檔,耍弄起人來可謂滴水不漏。
房門開啟,外頭紛至沓來的腳步聲代表著一個朝代的動盪不安。
葉貞懷抱琵琶,眉目間沒有半分顏色,對著門口安然於坐。身後坐著一樣清冷的俞太妃,目不轉睛看著葉貞素白的指尖在琵琶弦上嫻熟的轉動。彼時她初學琵琶,卻是連宮商角羽徽都不懂,如今卻瞭然於心,轉軸輕撥天籟音。
雪花嗖嗖落下,門外的腳步聲終於停止,葉貞卻明白,該來的終於來了。
指尖砰的一聲按住了琴絃,瞬時四弦戛然若裂帛,再不復方才的音色。抱著琵琶起身,葉貞緩步走到門口,看了看愈發紛紛揚揚的白雪,不由的想起了哪日城頭的殘陽如血。兵戈之聲還未隱沒,卻已經有人忍不住要改朝換代,不知天下百姓該如何做想。
身後,俞太妃自傾一杯茶,慢條斯理的喝著,“外頭的雪下得大,莫在門口站著,不如與我奏一曲入陣曲吧!”
葉貞轉頭看她,卻在門欄處坐著,“好。”
眉目清淺,指尖輕撥,霎時清音若陣,天玄地變。
冬雪未央,淇水湯湯,丹青千秋釀,一醉解情殤。清音撩亂茫,天地離人忘。
兵戈四起,四面楚歌,白晝若黑夜,春宵亦斷腸。血染百丈綾,青史成洪荒。
嘈嘈切切錯雜彈,一曲琵琶祭沙場。輝煌不改舊顏色,誰在風雪怨獨唱。壯志未酬身先死,誰家墳頭奏凱歌?訴不盡魑魅魍魎,道不盡生死輪迴。百鍊成鋼為君死,願以殘軀薦軒轅。
大批的軍士開始湧入冷宮大門,葉貞面不改色,指尖在琴絃之間快速穿梭,卻將一腔愛恨付諸琵琶之音。那一刻宛若天地動容,白雪飛揚。
凌厲的劍氣從四面八方陡然迸發,藍色的光束在飛雪中層層交錯,宛若劍光陣。頃刻間鮮血飛濺,哀嚎遍地。斷臂殘肢盡碎空中,血染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