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灰意冷至極,說道:“我推波助瀾地謀害了撫養我的先帝與太后,若真的被陛下查出,便算是我的報應。日後之事,無需道長操心。”
言畢,她不再逗留,轉身下樓,身後隱隱傳來他無奈的聲音:“阿青……”她的腳步卻越來越快,腳步聲伴隨著莫名滲出的淚水一併下落。
那是越青陽最後一次見到江淵澤,自此之後,以未滿而立之齡便聞名天下,匡扶少帝,還政正統,官至太傅卻在聲名鼎盛時歸隱的淵澤先生再也未現身世間,民間紛紛傳言這位神仙般的人物已真正得道成仙,去往天界。越青陽亦覺,以他之能,或能真的位列仙班?
時光如流水一般逝去,越青陽的和陽郡主之位依舊穩穩當當,皇帝對她未有絲毫覺察,甚至頗為照顧,不僅獲賜府邸,還常有封賞。身前身後時常不可避免地被提及婚事,她便拿出之前為防太后賜婚,請江淵澤假造的孤寡克親命格抵擋,由於她父母皆亡,撫養其的先皇、太后亦未活過壯年,令人不得不信。如此一來,她便越發閒適了。
越青陽常想,若皇帝並未告知她江淵澤的死訊,或許她一世便如此度過了罷。
那是皇帝繼位的第五年的秋天,她忽被皇帝召入宮中,她進宮時尚心存忐忑,想著是否皇帝發現了什麼過往的蛛絲馬跡,卻如何也無法料到,竟是那個人的喪訊。
此時的皇帝及冠未久,但在權勢政局的洗禮下早已不見青澀,但當越青陽見到他時,這位高坐御座之上,向來強硬的少年帝王卻是以手支額,身顯頹色。
他說道:“堂姐,朕如今孤家寡人,你已是朕最後的親人了,如今朕心中苦悶,惟有向你傾訴。”
在先前太后、晟陽王執政時,越氏皇族幾乎俱被清理,且皇帝並無同胞手足,和陽郡主確實已是他血脈最為親近之人,是以他向來對越青陽頗為照撫。
“朕一向對老師頗為掛念,故每月必書信一封送往重陽派,老師雖回信不勤,卻也偶有迴音。但近數月來朕的書信如石沉大海,於是朕遣人往重陽派……”他聲音越發低落下來,“卻得到訊息稱老師已然身故……”
越青陽全身一時僵住,根本無法反應,心中惟剩一種荒謬之感,他竟逝世了?怎麼可能呢?
皇帝看出她的愕然,苦笑道:“你也不相信麼?朕心中亦不信,可是……”他話未說完,但見越青陽突地跪下道:“陛下,臣女與淵澤先生亦有幾分交情,願代陛下前往重陽派查明實情。”
皇帝沉默良久,方道:“如此也可。”
重陽派位於秦州崇山峻嶺之間,千峰如障,谷深道阻,縱使先前已有人探明路徑,越青陽仍是歷盡險阻方來到重陽派門下。
重陽派門人對朝廷來人並不驚異,接待越青陽的正好是有過數面之緣的和梓道長。
和梓道長言語一向不多,神色亦是清淡,只道:“阿澤數確實已於數月前乘化。”
從京城到秦州的月餘,越青陽心中一直燃著一絲希望,這微弱的希望支撐她行路萬里來到重陽派中,這時卻不過輕輕的一句話便將她的這絲希望徹底熄滅,她只覺旅途以來的疲憊無力忽地全數漫遍全身,黯然浸透,如墜深淵。
“他……究竟為何……”越青陽艱難地吐字問道。
“天命如此,”和梓道長道,“他之推演之術是以壽數相換,他早已有所預料他活不過而立。”
越青陽面如白紙,低下頭去,腦中紛亂一片。
和梓道長卻上下打量她一眼,道:“你既是來尋阿澤,如此他遺留之物或許便是給你的罷。”
略是詫異的越青陽隨和梓道長來到山間一處小屋前,那小屋極為普通,無甚別緻,只是坐落於一處懸崖之上,屋旁便是萬丈深淵,峭壁如削,令人望之生怯,而其中雲霧繚繞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