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登基時,只要回京都必去項大將軍府,某種意義上來說,與項綺羅也算是青梅竹馬。諸般種種,再加上項綺羅顯而易見的殷勤態度,想來這位小姐入主中宮的可能性至少有七八成以上。屆時可不就成了他們的主子?萬萬得罪不起啊!
宣長昊並不知道太監宮人們的隱秘猜測,見項綺羅在這裡,只是有些訝然地問道:“項小姐,大將軍已經走了,你怎麼還未離宮?”
項綺羅柔聲說道:“回稟陛下,臣女本是要隨父親一起回去的,但聽人說杜家妹子被人從太曲湖裡救上來,雖然保住了性命,情況卻不太好,便想先去看看她。走到半途有些累了,在這裡略歇一歇,不想竟看見了陛下。”
項家雖不如白家權勢赫赫,但宮內皆知宣長昊對項烈司十分敬重,數次在公開場合說過他於自己有半師之恩,所以並不敢怠慢。加上目前後宮並無主事的娘娘,一應事務都交由大內總管與幾個掌事姑姑,項綺羅一提出想去探視杜小姐,他們自是無有不允。
聽到她的回答,宣長昊點了點頭,道:“你從小就有心,待人也周到。”
得他稱許,雖然只是短短一句話,項綺羅卻已十分滿足,柔美的臉上容光煥發:“陛下謬讚了。”
她滿心想同宣長昊再多說幾句話,正為難著若由自己開口邀請陛下像從前一樣到家中賞梅飲酒,會否太著痕跡,但下一刻,卻聽對方說道:“天色不早,朕還有事要處理,你探視之後也儘早回府吧。”
“……是……陛下。”項綺羅一臉失落地看著宣長昊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長廊盡頭,失魂落魄地站了片刻,這才注意到他過來的方向竟是長公主的梵清殿。想到那個今日出盡風頭的明家大小姐此刻就在長公主處養傷,項綺羅臉上的笑意不覺消失得一乾二淨。
再想到今日在殿上,明華容列眾而出之際宣長昊的失神,與之後為了保她不惜放走刺客的舉動,項綺羅不禁絞緊了手內的錦帕。
“明——華——容——”她低低念著對方的名字,語氣極之低婉親呢,彷彿她們早是交好多年的閨中密友。但她眼中透出的精芒,卻昭示了她心內的真正想法。
——打從自己識得長昊以來,從未見他對燕初之外的哪名女子有所動容回讓。他認識燕初在先,自己縱有不甘,也只能認了。但明華容又憑什麼後來居上?只消一想到今日的諸般情形,她就覺得胸口一陣一陣發悶,幾乎快喘不上氣來。
——她必須得做點什麼,決不能放任事情朝她最不願意看到的那面發展。可是又不便親自出手,怎麼辦呢?對了,現在不是有個對明華容滿懷敵意的杜唐寶還躺在側殿裡麼?也許可以利用她……
想到此處,項綺羅掩去目中異芒,對引路的宮女嫣然一笑,說道:“剛剛有些累,多站了一會兒,有勞姐姐等候了。還請繼續帶我去側殿,待探望過杜小姐後,我也好依陛下聖意,速速離宮。”
側殿。
縱使屋內已生了好幾個火盆,被子裡也放了兩三個湯婆子,杜唐寶還是冷得牙關打顫,渾身發抖。
想到今日的諸般事情,她又是疑惑,又是委屈:好端端地入宮赴宴,怎麼偏偏惹上了喬裝的刺客,更被對方丟進了太曲池,在冰冷的池子泡了兩個時辰之久。若非自己命大,豈不是要交待在這裡了?
一陣強似一陣冷意襲湧上來,遍侵周身,同時額頭上卻有種受大火燒炙的錯覺,令她燥熱難當。冷熱交替,令杜唐寶難受得無以復加。她想讓下人快快給她送碗酸梅湯來鎮熱,又想讓她們再給自己添兩床被子,但張開口卻只能發出模糊不輕的低喃,宮女們根本聽不懂。
她又急又惱,偏偏身上難過得動也動不了,幾乎快委屈地哭了出來。正在這時,有一個溫柔的聲音遙遙傳來:“杜妹妹,你是不是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