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載與孫從東會師的畫面沒有想象中那麼激昂熱烈。
事實上兩支人馬都很狼狽,被吐蕃軍追了一整夜,說他們像喪家之犬未免有點傷人,可兩支人馬確實有那味兒。
一片不知名的峽谷內,孫從東一身風塵,見到李欽載的剎那不由紅了眼眶,張開雙臂迎了上來,振奮的模樣像極了異地戀久別重逢的男友今晚終於可以吃到肉的樣子。
快跑到李欽載面前時,李欽載身子一閃,躲過了孫從東的熊抱,下意識便來了個驢踢,將孫從東一腳踢了個踉蹌。
“剋制一點,咱倆的關係沒到那境界。”李欽載撣了撣衣袍下襬道。
孫從東也不介意,咧嘴笑了起來:“幸見李縣伯無恙,末將終於放心了。您若有個三長兩短,末將就不活了。”
“別,你還是死皮賴臉的活下去吧,我死了你在我墳前抹脖子,咱倆的緋聞能傳一千年。”
李欽載扭頭四顧,道:“有空餘的馬嗎?”
孫從東急忙道:“有,袍澤們陣亡了不少,但戰馬我們都帶走了。”
李欽載沒問具體的傷亡數字,但他知道孫從東口中的“不少”應該是個不樂觀的數字。
“所有人上馬,此地離吐蕃大營數十里,仍不安全,咱們先離開再說。”李欽載下令道。
抽空看了一眼地圖,李欽載指了指地圖上距此百餘里的一處小綠洲,道:“去那裡休整。”
一行人上馬狂奔,兩個時辰後,來到地圖上的那處小綠洲。
不出意外,綠洲有人聚居,是吐谷渾的一個小部落,李欽載等人到了以後,孫從東二話不說下令進攻,頃刻之間,小部落被滅。
李欽載沒有阻攔,默許了他們的行為。
戰爭容不下風月,同樣容不下仁慈。李欽載只能做到儘量對無辜者少造殺孽,但絕不白蓮聖母,該殺的,該留的,他心中自有尺度。
說是綠洲,不過是周圍的植被稍微多一點,綠洲上橫七豎八搭著一些破舊漏風的帳篷,幾十只牛羊沒精打采地在沙地裡刨,試圖刨出一些植物的根莖充飢。
綠洲有一口井,井水幾乎乾涸,打上來的水也是渾濁的,沉澱半天也不見清水顏色,但這樣的條件在這茫茫荒原上已然是天堂一般了。
漢朝時的霍去病年紀輕輕便暴亡,史學家猜測就是因為霍去病北擊匈奴時飲用了不乾淨的水,對身體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這才暴病夭折。
今日此時,李欽載也算體會到霍去病當年風光之下的艱苦。
一罈水擺在李欽載面前,等了半天,壇底已沉澱了厚厚一層沙子,可是水的顏色仍然是渾濁發黃,李欽載只好命人將沉澱後的水燒開,然後繼續沉澱,沉澱後再燒開。
反覆幾次後,總算有了水的模樣,李欽載才敢喝。
嚐了嚐味道,嗯,有點淡淡的鹽鹼味,還能接受。於是李欽載下令全軍所有將士必須將水燒開三次以上才準喝。
敬仰冠軍侯的封狼居胥,但絕不能步冠軍侯的後塵。
戰亂環境裡的五少郎生活也要精緻,是為了擺譜嗎?不,是為了無病無災活到壽終正寢。
補充了乾糧和飲水後,李欽載召集孫從東劉阿四等人議事。
孫從東紅著眼眶稟報禁軍傷亡情況,多日遊擊轉戰,孫從東所部一千餘禁軍已傷亡了二百餘人,昨夜救李欽載,禁軍又傷亡了二百左右。
這還是幸虧夜色掩護,又有犀利的三眼銃為兵器,才算沒吃大虧。
但對孫從東來說,兄弟們近半的傷亡已是不可承受之痛了。
李欽載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是嘆了口氣,道:“將軍難免陣前亡,戰爭終歸是有犧牲的,今日是他們,明日說不定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