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靈屏息聆聽。蔣於紹籲出一口氣,“我是她的學生,才念高三,十五歲。”甚麼!蔣子紹仍然無奈,“年齡、身份,都不允許我們相愛,我未成年,她遭到控訴,丟掉教席,險些被我父母告進官裡。”
丘靈到這個時候才知道這對平凡夫婦背後有一個這樣奇情的故事。
“她離開墨爾本,我的功課一落千丈,生活只有一個目標,便是等自己成年。”
丘靈聳然動容。
“我一直追蹤她,等到十八歲那年,我倆決定同居,廿一歲就結婚,時間過得真快,晃眼已成中年,我倆打工儲蓄,開一片雜貨店至今。”
丘靈深深感動。
她衝口而出:“有無後悔?”
蔣子紹一絲猶疑也無,“永不。”
丘靈鬆一口氣。
“可是,對自桐,我相當內疚,我毀掉她的事業,使親友遠離她,二十年前,我倆所作所為算是大逆不道。”
今日,社會標準亦並無多大改變。
蔣子紹的聲音低下去,“我父母始終不原諒接受自桐,一直以來,只得我與她相依為命,直至你加人我們家庭。”
丘靈點點頭。
“這裡沒有人知道這個故事,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不會恥笑我們吧。”
丘靈答:“我也是社會的畸胎。”
蔣子紹側著頭,“是命運出了什麼差地,令到我們有異於平常人?”
丘靈想到賈品莊,她嘆息了。
“假使我能早生十年,她這半生就不會如此苦楚。”
丘靈忽然說:“你早生那麼多,又怎麼碰得見她?”
蔣子紹有頓悟:“我明白了。”
到底年輕,丘靈漸漸渴睡,在沙發上盹著。
第二天清早,由伊分把她叫醒。
“睡公主,蔣先生已到醫院去了,叫你如常上學。”
丘靈說:“我要管店,暫時停課,你代我告假。”
“這不大好吧。”
丘靈心平氣和,“這種時候,家裡最需要收人。”
伊分只得點頭,“我把筆記多抄一份給你。”
蔣太太一星期後回到家中,行動不便,但是精神卻不錯,已經捱過那麼多打擊,把她磨練得忍耐堅強,這點值得丘靈學習,她暗暗佩服。
她驚異,“嘎,這些日子誰在管店?”
蔣子紹茫然抬頭,“我以為一直歇業。”
丘靈笑答:“伊分幫我很多。”
“甚麼,”蔣子紹這才說:“你一直獨自打理小店?”
蔣太太笑:“子紹你真糊塗。”
蔣子紹急道:“丘靈,快回學校,無論如何不可耽擱功課。”
蔣太太忽然凝視他,“子紹,是我誤了你的學業。”
“沒有,沒有。”說著,他鼻子發酸,雙眼紅了。
這一切都看在丘靈眼中,原來說不後悔,仍有躊躇,不是為自身不值,而是深疚誤了對方,這樣相愛,已經足夠彌補一切。
在該剎那,當中的二十年彷彿沒有經過,他倆緊緊擁抱,好像她還是廿四歲的女教師,他是那個十五歲的初中生。
丘靈為他們輕輕落淚。
接著的一段日子,他倆形影不離,蔣子紹全力投人照顧妻子,無微不至,一句怨言也無。
麥衝太太一日感慨地說:“倘若我丈夫愛我有一半那麼好,我死亦瞑目。”
大概大部份婦女息勞歸主的時限未至,所以她們的艮人都不似蔣子紹。
店裡一切,就完全交給丘靈。
不知怎地,環境造人,丘靈把功課與工作像耍雜技的高手似,做得非常妥當,幸虧如此,生意收人不比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