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一聲,踉蹌連退幾步,仰頭大叫:“娉婷,娉婷!你快出來!我來了,楚北捷來了!”
“我來向你賠罪!任你責罰!娉婷,你出來呀!”
受傷野獸似的吼叫震動山林,樹枝上的積雪簌簌抖落。整座松森山脈,在楚北捷悲傖的吼聲中沉默。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那靈巧的指,那絕世的笑,那醉人的香,那輕舞的身影,怎麼可能逝去?
他明明聽見,她在彈琴歌唱,唱英雄佳人,奈何紛亂,唱成則為王敗則寇,兵不厭詐,唱多情相思,一望成歡。
她明明就在這裡,在風裡,霧裡,雲裡,雪裡,笑得清雅嫻靜,烏黑的眼珠,靜靜瞅著他,彷佛無盡的心思,全要傾注在他一人的身上。
在哪裡?娉婷在哪裡?
楚北捷麻木地轉過臉,看向那具孤零零的棺木。
“她已經到了山腳,卻遇上狼群,只差一點,”則尹沉聲道:“就只差最後一段路……”
陽鳳漸漸冷靜下來,用滿布血絲的眼睛盯著楚北捷,悽聲道:“她是來找我的,我知道她會來找我。她戴著我送給她的夜光玉釵,攀過了松森山脈,千里迢迢的來找我。我為什麼不早點派人下山?為什麼?為什麼……”伏在則尹肩頭,雙肩止不住劇烈的顫動。
楚北捷直愣愣瞪著那棺木,完全失了魂魄。
他朝那棺木走過去,每一步都彷佛踩在雲朵上面,軟綿綿的,沒一點實在的感覺。
一切宛如在夢中,棺木一會近在眼前,一會又似乎到了很遠的地方。短短几步路,他掙扎著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勉強走完。
他終於摸到棺木,森冷的寒氣從那散發出來,延著指尖蔓延到心臟,讓這天下聞名的鎮北王生生打個冷顫。
“娉婷,你在這裡……”他用最溫柔的聲音,輕輕對著深黑的棺木道。
他要開啟棺木,擁抱他的愛妻,他的王妃,他的白娉婷。
但當十指扣住棺蓋,一向神勇的鎮北王,竟找不到一點力氣。滿是劍繭的手顫抖著,楚北捷費盡努力,無法讓顫抖停止一刻。
“她遇上了狼群,只剩下衣裳,還有……”則尹的拳頭緊了緊,低聲道:“還有幾根骨頭。”
字字重若千金,沉沉砸在楚北捷心上,雙膝再也支撐不住身軀,楚北捷頹然跪到。
棺木又冷又硬,楚北捷小心翼翼地摩娑著。
娉婷不是這樣的。她嬌小、玲瓏,在雪天裡,臉頰會紅出一抹淡淡的雲彩,喜歡看雪夜中的星星,卻又像貓兒一樣,常常尋找溫暖寬闊的胸膛,愜意地依進去。
“娉婷……”他伸開雙臂,竭盡所能地擁抱。
他來晚了,晚得太厲害。
他應該初六那天趕回來,用他的臂膀,緊緊擁抱倚門等候的娉婷。他應該擁抱著她,不讓任何事傷害她,讓所有的危險遠離她,讓她微笑著,在暖暖的冬日下懶洋洋地看書,小睡,讓她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地孕育他們的孩子。
“嫁給我。”
“為什麼?”
“你善琴,能歌,蘭心,巧手。跟那些女人比,我寧願娶你。”
“我……”
“我們對月起誓,永不相負。”
不相負?
永不相負,在哪裡?
“你活,我自然活著。你死,我也只能陪你死啦。”
她的一笑一顰,就在空氣中,在花香中。
無所不在。
“王爺是要去打仗嗎?”
“王爺不必向娉婷解釋。現在娉婷的心中,除了王爺之外,不想再有任何牽掛。”
“娉婷孤零零地過了自己的生辰,王爺生辰那日,我們可以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