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問:“你對別人都巧笑嫣然,獨獨對我這樣客氣,這算是一種變相的懲罰嗎?這是一個永久懲罰嗎?你往後都再想不起我了嗎?”
何當歸根本不覺得自己的記憶缺失了什麼,空白了何處,事實上她現在心上不背任何包袱,輕鬆愜意得很。不過見孟瑄如此傷情,本著醫者父母心的良好發願,她柔聲安撫道:“我是聽說將軍的英武戰績,發自內心的欽佩,才會對你格外尊敬。公子若喜歡我對你笑,那我以後多笑就是了。”其實她是惦記著在廬州時,孟瑄的幾度不軌,才不給他好臉色,以防他再像那時候那樣子對她。
這樣說著,她的笑靨一瞬間綻放開來,雖然是敷衍了事的笑,但依舊明媚不可方物,就像明珠表面浮動過去一圈兒光暈,動人之至。孟瑄生出一點希望,忍不住問:“你肯對我笑,是不是代表,你永遠都不會從我身邊離開?”
何當歸一聽愣了,對他笑一笑,就得終身繫結?這是什麼邏輯!她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杜歡卻突然從背後戳了她一下,無聲地催促她快答應,於是她含混地應著:“呵呵,我能走到哪裡去,我一個膽小怕事的婦道人家,當然是跟著丈夫了。七公子別胡思亂想了,趕快打坐調息,咱們還有正事要做呢,”
孟瑄撐地坐起,盤膝打坐,同時又得寸進尺地要求道:“娘子,你往後喚我‘相公’,叫名字時叫我的字‘沈適’,這是咱們成親那天的約定。”
杜歡在背後殷殷期待,於是何當歸被迫又點了點頭,答應了孟瑄的流氓要求。她實在不明白,擁有索叔叔記憶的杜歡,在孟瑄和她之間明顯是向著她這邊的,為什麼還不顧她的意願,硬要把她和孟瑄湊對。
愛妻“回心轉意”之後,孟瑄斂神運氣,在紛亂嘈雜的城牆下調息療傷,約莫半柱香過去,他從地上站起來,已然恢復如初。他問出心中疑惑:“廖之遠帶上牆頭的那個男人是誰?咱們往下救人還來不及,怎麼還往上送人去?”
“那個老頭兒就是青州知府王崎,”何當歸告訴他,“我們都覺得,他這樣的死法甚妙。攆老百姓上去守城的主意本是他想出來的,讓他踩一踩自己親手挖的陷阱,親身體驗一下那種手無寸鐵、與冷箭冷刃親密接觸的感覺,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嗎?”
聽著她脆生生的話語,望著她一派天真的神情,孟瑄不禁跟著點頭道:“那真是再有趣不過,我為王崎設計的死法都沒有這樣妙。”
至於特意選了廖之遠去執行此事,就是要把錦衣衛一同綁上他們的戰車,因為王崎畢竟是青州最大的父母官,上馬管軍,下馬管民,沒有尚方斬馬劍,就算是欽差也不能先斬後奏,否則事後難免被御史參奏,被皇帝和吏部追究。所以何當歸生了個主意,拿走王崎的老命,惠顧他一個美名兒——向朝廷彙報王崎之死時,就說他身先士卒去守城,英勇犧牲在城樓上了。為保證廖之遠不動花花腸子,日後不捅出真相來,才要他一個人去送王崎上西天。
這些都是何當歸打的主意,杜歡一直從旁協助,也沒瞧全她的整盤計劃,而她隨便跟孟瑄提了提這一件“有趣的事”,孟瑄就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同時暗歎於她的顧慮之周詳,竟然不輸任何男子,難怪小時候下棋就贏了他。
這時候,城樓上的鬨鬧聲漸漸止息,孟瑄放眼望去,但見那些難民互相攙扶著,整齊有序地排隊下樓,沒有一名兵卒攔著他們。孟瑄又驚又喜地問:“這又是怎麼一回事,王崎放人了?”
何當歸搖頭笑道:“郎君糊塗了,這當然是因為王崎‘英勇犧牲’了,他的手下見風使舵巴結廖之遠,這才乖乖放走了難民。”
她這一聲“郎君”喚得嬌俏悅耳,如兩隻涼沁沁的玻璃小拳頭搗在孟瑄心口,不等孟瑄作出應答,更叫他吃驚的事躍入眼簾——先前被兵卒一槍槍刺死、挑死的那十幾名難民,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