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首,但見天空碧藍晴澈,高遠遼闊,心中一朗,側眸道:“姊姊我們去外面轉轉。”沈清猗道好,纖手伸出,輕執了她手腕,指尖只觸著她腕際袖口,透著尊重和自制。
蕭琰心底薄嘆一聲,油然不忍,手掌一抬,輕握了她手,不輕不重的握著四指指端,顯著親近,又不過分親暱,掌握在一個溫情的度內。
沈清猗眸中微黯。
兩人偕行出院,在疏密有致的桃李林中散步,碧草如織毯沿著三色石子徑延伸,蕭琰說起回河西后的一些瑣事,說到四哥與魏子靜已經行了大婚,四哥向朝廷上章請封世子夫人,沈清猗點頭道:“你四嫂心性不錯。”知進退,善明斷,是個通透又惜福之人。蕭琰聽到從她口中說出“你四嫂”,心中有種微妙的違和感,隨即啞然暗失,心道可不是你四嫂麼,平靜笑道:“四嫂性情是不錯。”最重要是適合四哥——心裡真切覺得,姊姊和“四嫂”已經是遙遠的事了。眼前的姊姊,是沈氏的清猗,道門的至元。
林內桃粉李白,燻暖的風拂過,吹出桃果絲絲清甜和滿樹李白的清香,怡人心脾,蕭琰心境漸靜,和沈清猗一邊漫步說著,眸子偶爾抬眼望天空,目光也回覆了澄透,只是眼底又多了幾分暖馨,像這桃李林中的溫暖馨香。
轉了幾圈後,兩人又漫步回院庭。蕭琰說有禮物送她,回房將太清掌教送給她的玉盒拿出來,遞給沈清猗時眨了下眼,笑道:“這是借花獻佛。”
沈清猗微揚眉,伸手開啟玉盒,見到一盒澄碧如珠又隱繞銀線的茶葉,眸光一訝,旋即瞭然,合上玉盒,令白蘇小心收到茶室,便帶蕭琰去她的書房。
書房在東廂,是兩間書房相連,中間隔著一間茶室,入門時沈清猗指著右邊道:“阿琰,那間是你的書齋。——你想個好名,我讓人做書匾掛上。”蕭琰轉眼望去眸子微凝,想起自己住的臥房也是與沈清猗的主房相連,兩人外間的讌息室還有道門相通,心下輕嘆,回笑說道:“我想一想。”
她抬首,便見沈清猗書房橫匾上漆填“見歡”二字,字型清瘦,帶了兩分孤拔。腦中不由浮現出“合歡樹下待歡見”的孤清身影,心口倏忽悸痛,已經平靜的心中又起了波瀾。
沈清猗拉著她入內,房門與屋內的隔屏是十二曲花梨屏風,浮雕著春江花月夜,明月下一葉扁舟,舟上一女子對月吹笙,大袖輕羅衫,在江風中捲起又落,側上題刻一句:吹徹小梅春透。
在春光明媚中,蕭琰曾聽阿孃吹過小梅曲,音調宏亮悠揚,激越,令人春意盎然。——“小梅”原是春曲,但她卻覺這屏上春意凋盡,那女子大袖輕羅衫下清骨瘦腰,旁人見了只覺林下風姿,竹清風瘦,她卻品出憂思約帶、腰肢瘦損……江風孤月,指冷玉笙寒,早梅吹盡春透去,人瘦也,比梅花,相思人在何方?
蕭琰沉默看了一陣,說道:“這江邊少了花。”
……日出江花紅勝火。
這相思的清寂之意成了春意。
沈清猗笑看她,“好,你以後為我添上。”
蕭琰默然未答,隨沈清猗入內。
書房中一色的降香黃檀木擺設,與沈清猗的主房一樣,俱是這俗稱的黃花梨木,皆因蕭琰在長安無量觀曾說道:“花梨獨具清雅淡然的氣質,最是適合姊姊。”
……沈清猗便將她一屋子的白檀擺設都換成了花梨。
蕭琰又沉默了。
書房的西邊有側門,與茶室相通,已有茶香嫋嫋而出,兩人走過去坐在南窗下的茶榻上,品著神農頂今年的春茶**銀毫,那銀芽根根白細如針,在透明的水晶杯中浮沉,蕭琰啜了一口,清香入肺,心神為之一清,當然比不上澄靈茶,想起太清掌教送的那一玉盒茶,便關心問道:“姊姊可方便去聖水泉?”
沈清猗道:“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