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拍賣,這個家簡直已經支離破碎了。
明日……就行刑了麼?
她並沒有以為自己製造了許多輿論壓力,意外又將青蓮教掀起,這些可以改變皇上要置先生於死地的念頭,只是她的心裡仍舊存有一絲小小的希望,一絲恍若跟著風一起顫抖隨時都有可能熄滅的小火苗一般的希望,她希望皇上會迫於輿論的壓力收手。
然而還是不行,當事實已經被確定時,一直冷著的身體又一次從頭到腳地冷了下來,跟著希望一同破碎的還有許多東西,她甚至都聽到了那清脆的“啪嚓”聲。
她沒有那個能力能夠雄赳赳氣昂昂地去劫法場,更何況若是法場真有那麼好劫,每年也不會有那麼權貴重臣死在斷頭臺之上,隨便哪一個拿出來都是比她有實力的。
漆黑的眸光比先前恍若無星無月的夜空時越發黯淡黑沉,她垂著頭,望著雪花已經在地上覆蓋了薄薄的一層,滿心的無力感與悲哀感包裹住心臟。因為這樣的感覺太沉重,讓她的整個人都變得麻木起來。沉吟了良久,她深深地喘息了一口氣,淡聲吩咐道:
“今晚你再去虎頭幫和草帽衚衕走一趟,最後一次,請他們明日裡再煽動一下。”
“是。”風一直立在她身後望著她瘦削的背影,肅聲應了句。
“還有。”就在風才要離開欲往帝都時,阿依忽然又一次開口,低聲問。“三老爺已經啟程去往秦淮了?”
“是,下了朝就點兵出發了。”
“你給雷去個信,就說若是有法子的話去接觸一下青蓮教的人,不行就算了,如果可以,去和青蓮教來往來往……畢竟是去剿殺,剿殺就是打仗。打仗就會有傷亡……”阿依輕輕地說。
風愣了愣,緊接著猛然明白過來,眸光越發沉肅起來。恭聲應了句“是”,退走了。
天空中的雪仍舊在徐徐降落,阿依抬起頭仰望著天空。明明是青天白日,她卻覺得自己的眼前一片黑暗;明明她立在寬闊的竹林中。卻又覺得自己彷彿置身在灰濛濛的瓦罐裡。狹窄憋悶,悽苦窒息,因為孤獨而悲傷,因為無助而迷茫,因為用了太多力氣去壓抑自己,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已耗盡,整個人變得冰冷冰冷,比這些灰白的雪花還要冰冷。
竹林的另一端。翠竹掩映中,一抹紫色的身影立在那裡。
墨硯遠遠地望著她煢煢獨立的背影。那背影纖細、脆弱、孤寂,明明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悲傷樣子,她卻哭不出來,彷彿被什麼漿過了似的,蒼然麻木,晦澀僵硬。他不喜歡看到她這樣的表情,可是他改變不了,他也知道她已經盡力了,這是她盡了最大的努力保持住理智的表情。
心裡沉甸甸的,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是沒有過去,而是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
崇元四十二年仲冬,整整一個月的陰霾,大齊國許多地方皆冷風哀嚎,飛雪漫天。
在這一年十一月的最後一天,帝都,秦泊南還是被送上了斷頭臺。
據說這一天黑雲壓城彷彿要壓垮整座城池,據說這一天鵝毛大雪宛如欲素白全國疆土,據說這一天儘管氣溫寒冷整座帝都裡的人卻幾乎全湧到了宣武門外的菜市口,據說擁擠的人潮裡還有許多帝都城外特地前來的百姓,人頭攢動,起伏擁擠,彷彿一片人的海洋一樣。
據說那些人哭得很厲害,之後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不能殺,放開濟世伯”,緊接著許多人也跟著喊了起來,喊聲從最開始的少數人到後來的多數人,再到後來全部人都喊了出來,喊聲響亮震耳欲聾,連在場監斬的官員都呆住了。
緊接著也不知道是人群太激動了,還是後面哪裡一個細微的動作驚擾了連成一片的人潮,擁擠的人群居然突然便騷動起來,大批人向行刑臺上擁擠,後面推前面,前面推再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