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咋地啦,吵吵的滿街筒子都是人?”連老爺子走近了,問周氏道。他帶著兩個兒子去看地,聽說家裡吵吵起來了,這才急匆匆地回來。
“趙秀娥打二郎下狠手,秀娥看不過眼,說了一句。她趙秀娥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罵秀兒的那話,都沒法聽。我個老婆子聽見都臊的慌,咱秀兒還是沒出門子的閨女那。”周氏立刻告狀。“……還罵到我的臉上,說我生了兩兒子,是造孽。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了,讓她哥小王八犢子把我罵的一文不值,我這也是白活了。我現在還能走能動,能幹活那,等我爬不動了,落她手裡,還不得把我扔溝裡去。”
莊戶人家有愛看熱鬧的,不好進連家的門。在大門口外,聽見了周氏的話,不禁都同情起周氏來。
趙秀娥在東廂房裡,恨的暗暗咬牙,卻又不好立刻出去,再與周氏辯白。
“咱等著下次的!”趙秀娥恨恨地道。
連老爺子面沉似水。衝著周氏揮了揮手。
“都屋裡去。”連老爺子說著話,率先進了上房。
周氏知道,連老爺子這是嫌她們吵吵,在村裡丟了連家的臉,就也跟在後頭往屋裡走。
“你個王八犢子,我可不是前世作孽,咋生了你這麼個鱉犢子。我這輩子響噹噹的過來的,都敗壞在你手裡了。要不是因為你,我能老了老了,還讓個小娘們指著鼻子罵我。你個沒心沒肺的,你還有臉笑,還不快點找何老六把錢要回來?”周氏走出兩步,才注意到連守義在旁邊。她心裡還有氣,便將氣都撒到了連守義的身上。
“娘,我咋沒去要了,我一天去兩趟堵何老六,誰知道他躲哪去了。”連守義陪笑道。
連守義自小就這樣,不管周氏怎麼罵,他始終都是笑,周氏說啥話,他也不往心裡去,這讓周氏很沒脾氣。
周氏的一隻腳邁過門檻子,突然又一回頭,正好瞧見何氏留著牆根從外面進來了。
罪魁禍首是何老六,是何氏啊!周氏又火了。
“你又上哪呱啦去了,吃飽了就走,你當這是飯店那?”周氏一腳門裡,一腳門外,指著何氏罵道,“你看看你那樣,夾個尾巴,你當你是要下蛋的母雞?”
說到下蛋,周氏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來,看何氏越加不順眼了。
“去年秋下,你不吵吵懷上了嗎?咋你這個蛋就這麼夾著不捨得下?”
何氏咧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門外,傳來幾聲鬨笑。西廂房裡,連蔓兒和連枝兒也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來。去年,張氏小產了,開了幾天小灶,也不能幹活。何氏看著眼氣,就說她懷了身子,也不去幹活,要開小灶。
這也是促成後來分家的一個因素。
當然,分家之後,何氏懷了身子這事就不了了之了。不過,那之後,周氏一想起來,就要拿這件事敲打何氏。好在何氏臉皮厚,也不當一回事。
“你個報謊的老母雞!”周氏罵了一句,就帶著連秀兒進屋去了。
一般母雞下蛋後,都會站起來嘰嘰咕咕叫上一陣。也有的母雞,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和生理,偏也要這麼叫,等主人趕過去一看,卻沒有蛋。莊戶人家管母雞這樣的行為,叫做報謊。
連家終於又恢復了安靜。
連守信出去串門,也聽到訊息回來了,一進西廂房,就感覺到屋裡異常的安靜。張氏呆呆地坐在炕上,幾個孩子都小心地陪在跟前。
“咋、咋地啦?”連守信嚇了一跳,心想,難道是吵架也有張氏的份?
連蔓兒就忙走過去,在連守信耳邊小聲將事情的原委說了。
連守信稍微鬆了一口氣,可看見張氏呆呆的樣子。他的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張氏的這塊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