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小女兒連芽兒,今年剛剛九歲。母女兩個都穿著簇新的棉綾襖裙。
“花兒咋也哭了,就要嫁人了,把眼哭腫了可咋辦?”何氏一進屋,看見連花兒在哭,就蠍蠍螫螫地叫了起來。“蔓兒不是活過來了嗎,明天讓孫家的人領走,啥事不都完了!”
這個大嗓門,正是她剛醒過來的時候聽到的,要把她給埋了的那個女人,連蔓兒的臉一黑。
“二嫂子,咱爹方才說了,不讓蔓兒去的。”張氏抱緊了連蔓兒道。
“啥,你們倆不是都答應了嗎,咋現在反悔?”連守義指著連守信斥道。
“蔓兒死了一回了,這事不能行了。”連守信漲紅了臉,悶聲道。
連蔓兒打量著屋子裡的人。連家現在分成兩個陣營,一個陣營是賣掉連蔓兒,成全連花兒,進而成全連家老大。這個陣營中的有連老太太周氏,連秀兒,連家大房,連家二房。另外一個陣營,只有連守信和何氏。這還是連蔓兒以死爭取來的。
決策人是連老爺子。連守信和張氏是連蔓兒的親生爹孃。她還需要加一把柴。
連家大房為了這件事,是下了功夫的,只從屋子裡幾個人身上的穿著就能看出來。
“秀兒姑姑的衣服好漂亮,新做的吧!”連蔓兒擺出一副呆呆的表情,眼巴巴地看著連秀兒的妝花褙子。
連秀兒愛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哼了一聲,懶得搭理連蔓兒。
連蔓兒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她又轉臉看著何氏,“二伯孃和芽兒妹妹的新衣服也好看,二伯孃這麼穿,真像仙女。”
“真的?別說,你這小丫頭還有點眼光。”何氏得意地笑了起來,“這麼多年,也就今年得了這麼兩件。”話中意思,似乎還有些不足。
“這兩件,加起來,也不如秀兒姑姑那一件值錢。”連蔓兒心中一動,又說道。
何氏、古氏和連花兒都變了臉色
“爹、娘,大伯孃也給你們買新衣裳了嗎?”連蔓兒有扭過頭,笑著看連守信和張氏。這兩口子好像有點傻,她得把話說的更明白點。
張氏哇地哭出聲來,接著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守信也跟著跪下了。
“爹、娘,蔓兒也是您親孫女啊!”
“你這個畜生!”連老爺子喝了一聲,用旱菸袋向連守仁的身上招呼過去。
“老頭子你瘋了,你咋打大兒子!”周氏撲上前去阻攔。
“我為什麼要打他?你問問他,做的是什麼事?他對得起老四不?”連老爺子推開周氏,繼續抽打連守仁。
只聽得啪嚓一聲,菸袋杆子斷成兩段。連老爺子還要再打,周氏已經撲到連守仁身上,護住了兒子。
“你要打他,乾脆先打死我!”
連老爺子畢竟下不了手打老妻,只得扔了手裡的半截菸袋,長長嘆氣。
“爹啊,兒子知道錯了。您就可憐可憐兒子,冷板凳坐了二十年啊……事情已經是這樣了……”連守仁突然跪到連老爺子跟前,抱著連老爺子的大腿,大哭起來。
古氏和連花兒也都在連老爺子跟前跪了,低著頭開始抹眼淚。
“去把老三兩口子叫來。”連老爺子低頭半晌,吩咐連守義道,又對著炕下頭,“老四兩口子都起來吧,我剛才的話不會改。”
連守信和張氏這才慢慢地站起來。
“爹……”連守仁抱著連老爺子的推,又哭著喊。
“你也別哭了,我都知道了。”連老爺子閉了閉眼,在連守仁的肩頭輕輕拍了兩拍。
連守仁立刻就不哭了。古氏和連花兒都低著頭,相互交換了個眼色,暗自歡喜。
一會功夫,連家老三連守禮和媳婦趙氏,跟著連守義從外面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