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廂房裡的楊桂英把狗大為了她,為了入贅楊家而跳河自殺的事兒聽得清清楚楚,這讓她從內心裡受到感動,從而改變了對狗大的看法。她突然把門開啟,大膽地走到堂屋裡他們圍著烤炭火的火塘邊,衝著狗大說,你為了我付出了這麼多,在此受小女子一拜。
狗大見了她,心裡打顫,連說話都結結巴巴,桂……桂英,我剛才跟你爸講過,我心裡只有你,為……為了你,就……就是殉情都值!來……來烤火。狗大讓開一個座位。
這是我家,還用你讓?桂英拿一椅子欲坐攏去,並且靠近狗大。
大伯,我們都不烤火了,你們把門鎖上,一起到小河鎮狗家去做客,狗大的爺爺正等候你們父女去,還有事要商量。
什麼事?楊家務一副敏感的樣子問。
不就是你們親家之間的事。楊關直截了當地回答。
我就不去了,我這樣子還能爬去嗎?楊家務有些自卑地說。
會要你爬麼?來,我把你背出門,放進馬車的車篷裡,一起到小河鎮狗大家裡去。楊關說著躬下身子。那車伕把楊關一推,說讓我來,我是做粗事的人,力氣大些。
我不去,我不去。坐在矮凳上的楊家務邊說邊搖手。車伕也不蹲下身子,就略微彎一彎身子,雙手一伸,就把穿著厚厚棉襖的楊家務抱起來走出門外,放進早已泊在屋場上的馬車後車篷裡。
隨後,楊關也上了馬車。狗大陪著楊桂英鎖了房門,最後一起上了馬車的後車篷。車伕一聲駕,把鞭子一揚,並未抽打,那匹棗紅馬便會意地撒開腿,朝來路上得得地跑起來,跑得挺歡,一路上濺起淺淺的灰塵,也踏破了鄉野雪後初霽的寧靜。
馬車趕到小河鎮狗家匹頭鋪門口,迎接的狗家人就噼哩叭啦炸響一掛鞭炮,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不太嗆鼻卻好聞的火藥味,香香的火藥味。
顯然是狗大的啞巴弟弟狗小放的,只見他退讓到一邊咧開嘴笑,望著滿地噴濺的紅紅綠綠的鞭紙殼兒,拍著巴掌。籠統地看他,好像是歡迎從馬車上下來的人。狗大向他打個手勢,也算是啞語吧!狗小會意地讓到一邊。
看著車伕把楊家務從車斗裡馱下來,沒有直接放在街面上,而是繼續馱著他上臺階,狗小也跟在後面。
車伕和迎著他們的田香點個頭,便從鋪子的一邊穿過過道,徑直來到裡面的客廳。車伕正要把楊家務從背上放下來,快步走到前面的狗小連忙拿一把椅子,遞給他。楊家務伸手推開說,謝謝你,我只能坐矮凳子。
狗小因為是聾啞人哪裡聽得到?也不知道楊家務說什麼,只見他的嘴在蠕動,仍將那把椅子遞給他。
狗大把他一推,做個手勢,他才明白,姍姍走開。狗大忙對楊家務說,剛才是我弟弟狗小,他是啞巴,多有得罪。
車伕還馱著楊家務沒有放,一抬眼,楊關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把矮凳子,讓楊家務坐著。由於癱瘓的原因,他坐不直身子,一隻手還撐著地面。他卻抬起頭說,大家都站著看我幹嗎?都坐吧!
楊關、車伕就相繼找座位坐下了,只有楊桂英還站著,她有些不自在,眼睛左顧右盼,怎麼不見狗大的爺爺奶奶出來迎接?只有狗大一個人忙乎。
這會兒,他正在捧茶,那泡的可是芝麻黃豆茶,讓人沒喝,就能聞到一股香味。狗大先把茶遞給楊家務,他覺得今日算是認親的日子,再喊楊大伯不合適,就喊,爸,你用茶吧!楊家務沒有立即接他的茶,卻問道,你那當家的爺爺奶奶呢?
哦,對了。忘記跟你說,我爺爺奶奶正在灶屋裡弄飯,我媽媽在看鋪子,我弟弟幫不了什麼忙,怠慢你了。狗大一副笑臉,像解釋,又像賠不是。
沒什麼。楊家務這才接過一盅茶,嘴裡說沒什麼,心裡倒像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