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呂虎的陰魂又附體於馬菱香,還責罵道士多管閒事,說我來找仇人討債,是領了冥旨的,你們這些妖道趕來瞎胡鬧就能阻止我嗎?你們要是不快點滾蛋,我回冥府告狀,說你們為撈些供養錢財裝神弄鬼糊弄人,到時候冥府問罪下來,恐怕你們就自身難保。講到這裡,呂虎哈哈大笑,笑聲響徹殷知縣的整個府邸,讓人聽起來頓生陰森森的恐怖感。
幾個道士都知趣地走了,其中有一個道士臨行前對殷滿願悄聲講,看來,你們如能找到呂虎的墳塋,跟他磕頭上香認錯,爭取他的原諒,這個冤結說不定可以化解。現在沒有其他法子化解,要不,你和你夫人馬菱香都不自在,都很危險。
殷滿願聽了,便請衙役跟他找一個卦師打卦,按照那道士說的做,看起不起作用。可是卦師神秘兮兮的,淨手焚香之後才開始打卦,一個半邊牛角樣的卦具適時連扔三下,卦師一次一次地撿起來,最後嘆息著說,殷知縣,不妙哦!卦不旺,是個衰卦,看來你照那道士說的做也不起作用。
在家裡,馬菱香因為左眼瞼上鴨蛋大的腫塊總是不消,人變得非常醜陋,所以整天不肯出門,殷滿願越來越討厭看她,還揚言送些銀兩她,讓她回到孃家去不要來了。馬菱香死活不肯,說我這個樣子怎麼見人?你要我回孃家去,還不如叫我去死。殷滿願板著臉說,你嚇唬我,我是怕你嚇唬的人嗎?
那天傍晚,夕陽的餘暉照在月亮河上殷紅如血,慢慢地它就幽暗了。兩個水鬼在灘塗上宵夜,正津津有味地吃著泥鰍、蝦米和蚌殼什麼的。
忽然聽到一陣“得得”的馬蹄聲,見明抬頭一看,一語不發,低下頭,也不宵夜了,他走到河岸上去。
啟武一抬頭也已看見,曠野上一匹白馬奔突過來。馬背上一前一後坐著男女兩人,女人緊緊抱著男人的腰,男人揮起鞭子,做個樣子,卻沒有抽打。
白馬跑得很快,正是不自揚鞭自奮蹄。白馬近了月亮河,男人一拉韁繩,它便停著不走了,還打個響鼻。
現在啟武才明白,見明為什麼要走開,他可能不想看見白馬上坐著的身著靚裝的女人。
她就是見明生前的情人馬菱香,斜戴著一頂綠色的毛線帽,左帽簷拉下來,遮住了左邊的臉頰,並且也把頭低著,默默不語。
那個男人當然就是穿著黃色官袍的殷滿願,不像上次看到的他那樣,神采奕奕的。
這回,他卻陰著臉,心事沉重的樣子。忽然,他將馬菱香環住他腰身的手推開,說聲下馬,他自個兒就先行翻身下了馬背。
馬菱香說,殷郎,你不是說帶我到前面的殷家莊找一個土郎中求些土方子,給我治療這左眼瞼上的砣嗎?怎麼來到了河邊?天又黑了,你要我下馬乾嗎?殷滿願說,到河的迎水面那邊灘塗上走一走,散散心,這裡風光好,我兒時,在這裡玩耍,還打魚摸蝦嘞!甚為有趣,所以對這條河有感情。你下來陪我走走吧!反正離殷家莊不遠了,騎上馬一揮鞭,眨眼就會到達,你急個麼事?
馬菱香只好下馬,她那頂綠色的毛線帽還是斜戴著,只露出半張臉,顯得蒼白而消瘦。她跟著殷滿願朝河邊的灘塗走去。啟武一直盯著她看,然後走近河岸上的見明說,你迴避她幹嗎?反正你是鬼,她是人,她看不見你,就算你站在她的眼皮底下她也看不見,不必要回避。見明“哼”了一聲,仍把頭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