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廷道:“翟讓貪愎不仁,有無主之心,不該放縱!”
李密猶豫不語。
房玄藻心下奇怪,明明之前魏公還下了決心的,怎麼今日又變得如此不決?當下道:“翟讓曾對我說:‘你以前攻下汝南時,得了多少寶物啊,全都給了魏公,一點都不給我!噢,你知不知道,魏公本來是我立的!’”見李密嘴巴繃緊,又添道:“他還說將來怎麼樣還不知道呢!魏公,這話多麼不敬!”
李密眼中起了火苗,但他仍抑制柱自己沸騰的情緒:“天下未定就起內訌,對事業不利呀!”
房玄藻不以為然:“自古道,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只要解決了一人,便可以結束兩府之間的衝突。魏公,難道還要讓義軍政事繼續這樣混亂下去嗎?”
“毒蛇蟄手,壯士解腕,斷了小的,就可以保全大的。”鄭廷警告說,“如果他先動手,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李密很久都沒有說話。房、鄭兩人巴巴的看著他,盼他早作決定。
像是疲累已極,他終於道:“我再考慮考慮。你們先下去。”
房玄藻憤然:“明公要圖天下,還講什麼婦人之仁!”甩了衣袖去了。
鄭廷見狀,慌忙躬身告罪,也匆匆退了出去。
安逝轉出身來,見舉手扶額的李密,心中說不出的沉重:“如果你真的那麼做了,不想想瓦崗軍的將士們會怎麼想?人心何在?”
李密低著頭:“一山不容二虎啊。我又何嘗願意見到這樣?”
政治啊,政治。比戰場上面對面、血見血的廝殺更為可怖,它是這麼的讓人身不由己,冷徹心骨。
安逝的聲音變得輕飄飄地:“密叔叔,我一直以為,我來到這個世界,遇上了你,總是一種緣分。你曾說你把我當女兒般看待,我又何嘗不把你看作我的父親!正因如此,我對你說什麼都是實話實說,不管你是四處流亡,還是一呼百應……但是,到現在,我才徹徹底底明白是我錯了。當你有了權力、有了地位之後,一切便不再從前。我們之間有了隔膜,互生不滿。現在,為了你的位置,連對你有恩的翟伯伯都可以殺,我——又算得了什麼呢?可笑我真是看高了自己啊。”
一滴淚滴落在桌頭,如珍珠般碎裂。
李密抬起頭,眼前的人兒卻迅速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我走了。”
“丫頭,我也是——沒辦法——”
安逝突然一僵,不可置信的回頭,身子緩緩倒地。
李密苦笑了笑,伸手抱過她:“這不是嗜殺,不是行不仁之舉,而是去小仁,存大仁,是為了成就事業——”
閉上眼的剎那,好像有什麼,滴在了她的臉上。
“什……什麼?人不見了?”程咬金一跳三丈高。
一箇中年婦女嚇得立在一旁直髮抖:“我……我來幫安姑娘收拾收拾房間,結,結果就不見人了——”
單雄信抱著酒罈走過來,帶幾分醉意:“吵、吵什麼呢?誰不見了?”
“喝喝喝,就知道喝!”程咬金瞪他兩眼:“娃兒不見了!”
“她,她這幾天不是一直都昏迷在床上嗎?我看、看看——”單雄信探頭往內室看去,果然空無一人,被褥疊得好好的。
秦瓊他們也聞訊趕了過來。徐世勣肩上新傷未愈,臉色蒼白,緩緩道:“大嬸別慌,仔細說說是怎麼回事。”
中年婦女見他言語溫和,這才緩過勁兒來:“安姑娘昨兒晚上醒的。可能睡太久了,一開始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後來突然問我昏了幾日,我答五日,然後她又問了……問了翟司徒的事……我也照實說了。待我今早過來時,發現她不在,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人,回屋時才發現桌上留了張條,您看。”說罷把紙遞給徐世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