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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名還在北京大學讀預科時,就開始發表文學作品,受到周作人的器重和栽培。升入英文系本科後,成為《語絲》雜誌的重要撰稿人之一。本科畢業後,受聘在周作人所主持的北平大學國文系任講師。他每出版一部新著,都由周作人親為作序,這對於一個青年作家來說,可謂難得的殊榮。1949年以前,他的小說和散文都受到文壇推重。每有一件文化成果產出,即有著名編輯或出版家搶著將它公佈於世,以供世人共享。在這樣的環境中,一個人是不難保持自信的,從而也就不難立其“特”而行其“獨”了。

在他49歲那一年,發生了根本的轉折。那是1949年,北大當局組織員工政治學習。廢名痛感自己以前的生活不堪回首,決意放棄文學創作,努力學習新的知識,開始一種新的生活。這年他寫了《讀新*主義論》,送呈毛澤東指正。這本書自然不像當年寫《阿賴耶識論》那樣立意在駁難,而是表明自己的政治態度,再加上真誠的讚頌。據說事後董必武約見過廢名,算是對他的答覆。後來,廢名還有過兩次獻書,其結局很有點叫人痛心。

第一次發生在1953年。此前一年,他被從北京大學調到東北人民大學(現為吉林大學)。所以他獻書的物件是這個大學的領導。年初,他把剛完成的新著《跟青年讀魯迅》書稿送請指正,兩年過去了,領導沒給過答覆,特立獨行的廢名當然不好意思去催問。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他在一個屋角落滿灰塵的紙堆裡發現了這部手稿,這才物還原主。

第二次發生在1965年。廢名將《魯迅研究》《杜甫研究》《美學》三部書稿捧到辦公樓,一部一部地交給領導。這三個論題都是當時的顯學,寫這樣的書最能表現他思想上的轉變。他一邊交書稿一邊向領導說,不久就是“七一”了,我這是向黨的生日獻禮,也是向黨彙報自己的工作,請領導審定出版。好幾個月過去了,廢名沒有得到領導的答覆。又是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發現某個屋角有一張廢棄的書桌,他開啟抽屜,看見一疊書稿,書稿上積滿了愚昧的塵土。他覺得那些書稿好生眼熟,拿起來一看,正是自己那三部著作。他當時不敢把書稿取回,因為這是給別人的獻禮。直到回家以後,他才悲憤地吼叫著說:去把那堆破爛撿回來,我不願意給他們墊抽屜。從這吼叫裡,才透出一點當年“特立獨行”的影子。事後他眼疾急發,導致右眼失明,左眼衰微,也許這是特立獨行之氣的一種轉化。不久以後,他的住房被“無產階級”佔領。1967年,在“*”高潮之中,無家可歸的廢名長辭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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