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十一和趙瑟手牽手走在內城的朱雀大街上。十一問趙瑟:“剛才為什麼不讓我說了呢?那道題有什麼古怪之處嗎?”
趙瑟嘆了口氣,推推十一道:“總算碰見比我還沒學問的了,真該擺酒慶賀。湯武革命是什麼?以臣弒君。‘桀紂雖失道,然君上也;湯武雖聖,臣下也。夫主有失行,臣下不能正言匡過,以尊天子,反過而誅之,代立踐南,非弒而何也’【1】 。可是話又說回來,倘若湯武革命是以臣弒君,背天還行。那麼我朝太祖皇帝代前朝而立又是怎麼一回事呢?只能是國君無道,臣下受天命伐之罷了。”
“湯武革命是自古以來就說不得的題目,天命所歸也好,以臣弒君也罷,反正各說各的道理,開國之時呢就是天命所歸,立國日久呢就變成以臣弒君。你要說的是成王敗寇罷?道理是這個道理,可如今倘若這麼說便是意圖謀逆的大罪。”
“現如今是什麼時候呢?流寇四起,邊將擁兵自重,到處都有人舉旗造反,大鄭的萬里江山搖搖欲墜。你這個時候說成王敗寇是什麼意思?豈非和流寇逆賊是一個心思。所以歐陽憐光這道題,刁鑽之極,註定沒有人能答出來。她這個親,真是招的奇怪,我看這三道題,明明不是為了取丈夫,分明是為了永遠都取不到丈夫才出的。必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在裡面”
十一沉吟半晌,失笑道:“原來是這個意思。可是皇帝也真想不開,明明有人想造反搶她的江山社稷,難道不準說那些想造反的人便都忠臣做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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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瑟撇嘴道:“不懂了吧,這就叫倒驢不倒架。大義名分這事兒蒙人著呢,就是刀架在脖子上,皇帝陛下她也得死抓著這一點不妨放,不然她還有什麼?”
十一在趙瑟的額頭上親了一口,誇道:“看不出來,瑟兒你還挺有學問!我可不懂這些。”
趙瑟這人就是不禁誇,聞言立即得意起來,仰頭自賣自誇:“那是,平時那麼多能幹的人也用不著我,我當然樂得裝傻。等你們都沒辦法的時候才輪到我呢!”
十一頓時有翻白眼的衝動,指點著趙瑟的額頭說道:“你還好意思說呢!都是你非要去攪人家的好事,現在妥當了吧?我連假名字都沒用,這下就等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了吧!”
趙瑟反駁道:“你長成這般模樣,再報什麼假名都沒用的!”她想了想又搖著十一的胳膊道:“沒關係,藐視詔令這種事可大可小。你是河西軍的人,對張氏,皇帝陛下謹慎的很,不會輕而易舉發作的,我看一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退一萬步說,就算有什麼,你在我家一躲,咱們過咱們的快活日子,我還不信誰敢闖進我家裡去抓你。”
十一笑了笑,便不說話了。一旦趙瑟出語試探將來,他總是不置可否。這讓趙瑟心裡直打鼓,愈發不敢肯定昨晚十一當真答應傢給她了。
事情果然如趙瑟所說的那樣,此後相當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去追究十一,久到十一幾乎都將這件事徹底忘記,需要別人提醒才能勉強記起來。而歐陽憐光的婚事,似乎就這樣無疾而終了。她沒有透過這種方式選出自己的丈夫,於是宣佈不取夫君。上都的酒價在那一段時間翻了兩倍,因為貴公子們要為了失戀而借酒消愁。許多人把這件事當做笑話來看待。當然,最終證明她們是完全錯誤的。
當時,趙瑟和十一還沒有意識到危機。他們徜徉於黃昏的餘暉中。上都歌舞昇平的夜生活剛剛開始。大街上掛著家族表記的薰香馬車漸漸多起來。它們由成群的騎奴護衛著,匯聚往各個宴飲的場所。馬匹脖子上的鑾鈴交匯成一曲動聽的樂曲。
遠遠地四對頂馬從大道疾馳而過,路上的車馬紛紛避道,引來一陣人仰馬翻。頂馬之後便是巨大的紫色中幡引導著金瓜、金斧、金鉞等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