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酒逢春(七)
遊船順水而行,逐漸遠離了喧鬧的街市,落薇回過神來時,只聽見了風拂過蘆葦叢和水流潺潺的聲音。
蘇時予忽然重重地咳嗽了幾聲,落薇以為自己觸到了他的傷口,不料他卻只是搖頭,費力地抬手掩口,隨咳嗽聲嗆出的血沫染紅了過分蒼白的手背。
“薇薇……”
落薇連忙湊到他身側:“兄長。”
蘇時予緊蹙著眉,好不容易將咳嗽嚥下去後,才艱難地開口:“你不該來……救我……他不會……”
落薇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便後知後覺地發現,從他唇角溢位來的血似乎太多了一些。
“……他不會放過我的。”
蘇時予終於說完了這句話,露出一個輕快的笑容來:“他告訴我,隨雲……”
落薇打斷他,哽咽著道:“兄長,你好好養傷,不要再說了。”
蘇時予搖頭,眼角有液滴混著鮮血一併落下來:“我自小庸碌……辦壞過許多事情,對不起爹爹的教導……對不起隨雲的情意……”
落薇慌亂地擦拭著他的唇角的血,但根本無濟於事,那血越溢越多,她想起常照端過去的那盞送別酒,這才理解了蘇時予方才的意思:“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兄長,我只剩你一個親人了,我們出城去,去、去許州,好不好?現如今正是春種時,許州農田千里,有高聳的宴山,輕雲出岫、天高雲淡,江山比畫裡的還要美——”
“是嗎?”蘇時予出神地問了一句,卻道,“我死之後,你將我……投入汴河中……便是,隨雲自盡時……除了我,恐怕也想著……不能成為你的牽累……”
落薇感覺他的手漸漸失了力氣,最後從她手心無力地滑落下去。
邱雪雨進門時,只看見落薇正怔然對著自己的手心發呆。
半晌,她才聽見她喃喃地道:“百計留君,留君不住……”
“留君不住君須去……人生唯有別離苦。”[1]
出汴都最大的官渡名喚沙平津,設在汴河東側,過沙平津後沿東南而去,不消多久便能越雍丘、襄邑、寧陵,直下金陵城。
葉亭宴猜到落薇既出手救人,想必會走水路,便有意引彥平去守城門,自己則往沙平津處來。不料分別不久,不知彥平遇見誰、聽了什麼話,留下一隊兵士駐守城門後,便追了過來,與他同行。
彥平為人有小智而缺大謀,葉亭宴倒不算太過驚慌,下馬後先叫沙平津處值守的河道官員過來回話,隨即將帶來的兵士散於各處盤查口,跟隨河道官員上船查驗。
汴都水運繁華,河道上行船如織,半是商船半是遊船,葉亭宴一邊同彥平說話,一邊眺望著內城方向——只盼落薇他們能夠快些,趕在常照往渡口處加派人手前經過。
他站在渡口前,聽見彥平正叮囑手下仔細查驗有無血腥氣,便猜到了幾分。
彥平方才往南城門去時
,應是遇見了常照,如今行事,也是常照的叮囑。
只是不知常照去了何處,為何沒有同他一起來?
不多時,葉亭宴便瞧見了那艘桅杆上掛著“洛()”字的遊船晃晃悠悠地從渡口處經過,≈ap;ldo;洛2()2[()]『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是他為船上之人預備好的身份,借了江南一處世家的姓氏。
他面上不顯,眼睜睜地看著兵士將船隻裡裡外外搜尋一遍,未發現半分血腥氣,只得揮手放行。
這船隻雖說富麗堂皇,可混在其中著實尋不出什麼破綻,就連那幾個老船工,也是時常隨船來去的熟臉。
葉亭宴眼看著那艘船離了渡口遠去,心才逐漸放了下去。
夕陽已經半沒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