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意外地躬身行禮,口中道:“殿下。”
宋泠伸手去扶他,聽見他口氣奇怪地問:“臣在朝中寂寂無名,外放了這些時日,殿下竟識得臣?”
“太……大人何必妄自菲薄,”宋泠引他一同坐下,差點脫口叫了一句“太師”,“只要有心,終歸有天下誰人不識君的一日。”
玉秋實笑了笑,不以為然,只問道:“臣聽聞殿下身在安城,這些日子便要返京了,怎地突兀出現在此?”
宋泠道:“平城有敵來犯,本宮心中不太安寧,前來看一眼。”
他望著對方,心念一動,便繼續道:“玉大人對邊境戰事有何見地?”
玉秋實笑而不語,反問道:“殿下覺得呢?”
宋泠以手蘸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克”字。
“北方諸部虎視眈眈,爹爹主和,一味懷柔,其實並非不敢一戰。只是……如今朝中人才凋敝,邊疆諸將人心不齊,貿然用兵,最終苦的只有國朝的子民。我們擔憂戰事綿延,其實北方諸部何嘗不是如此?他們時常試探,卻始終不越幽雲河,便是知曉,縱然打得下來,也是守不住的,倘若沒有一擊必勝、長驅直入的把握,他們不會大肆來犯,但是……”
他語氣一轉:“厄真部從前是北方諸部最弱小的勢力,如今卻漸有霸主之勢,不在掠地,而在攻心。厄真部善養細作,不知有多少人在暗處窺視中原,幾年尚可維持此態,可若是十年、二十年之後,又該如何?這樣多的厄真細作,萬一真有一個挑撥得國
朝動亂,給了他們可乘之機呢?本宮這些日子在安城巡視,便有決心,養民十年——最多十年,有朝一日,本宮必定將北方諸部趕回漠北深處,永絕我朝的北方邊患。”()
他如今只有十四歲,嗓音尚有稚嫩,這一番話卻說得擲地有聲。玉秋實坐在他對面,沉默了許久,才慨然嘆道:≈ap;ldo;自古英雄出少年,殿下好志氣。≈ap;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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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一頓,忽而道:“其實臣前些日子便在安城。”
這下宋泠頗有些意外:“哦?”
玉秋實溫言道:“臣細訪邊境,畫了輿圖,想同殿下共商戰事。不過殿下這些日子忙於犒勞邊將、與民同樂,臣竟未尋得機會與殿下相見。”
這番話說得雲淡風輕,但宋泠心中知曉,此時玉秋實官位低微,而自他來了幽州,各地州縣官員都想前來拜訪,他推辭不得,只好一概不見。
當年在幽州,玉秋實竟然攜捲來尋過他?
宋泠不難想象玉秋實是何心思,爹爹綏靖四方,他冊太子後亦一力主和,來過邊境巡視之後才深知北方之患。他曾與爹爹深談,知曉他也有用兵之心,可這些話何足為外人道?朝中官員沒有幾個來過幽州,只知戰事要錢要糧、勞民傷財,若貿然圖之,定會掀起軒然大波。
所以玉秋實一心以為他會遵循皇帝的舊政,攜捲上門不見人,唯一交心的機會在陰差陽錯之間消逝。君不知臣、臣不知君,最終玉秋實看見了資善堂中心思深沉的宋瀾,決意幫他奪嫡,卻釀出了永遠不能挽回的後果。
他做決定時,忠的並非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皇帝,也非為官做宰的這些年,他忠的是這個國家,只是太過偏激、太過自負,一葉障目,悔之晚矣。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後,他更是迷失大半初心,執拗地相信自己的決定,大肆斂財、排除異己,午夜夢迴之際,不知他會否憶及當年孤身走遍幽州的自己?
或許玉秋實更加享受的是那種將萬物運於掌中的快感,只獨坐明堂之上,便能攪弄天下風雲。
宋泠想,這種感覺實在令人著迷,高居雲端之上,他都不能保證自己下一刻會不會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