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不想叫她看出來,他拿筆將幾行歪歪扭扭的字都塗去了。
若非夾雜在別處的一張,怕她還發現不了。
落薇在燈下細細讀著他的信,心中想著,那“舊日言語”,恐怕便是從前在高陽臺廝混時,她隨口抱怨的一句“許久不給我寫信了”。
二人自幼便朝夕相伴,甚少有遠隔千里的時候,故而書信不多。只有互通心意後的幾年,她尚未嫁入東宮,常常與他交換情信。
那些信還壓在她的妝奩之下,想起來真的是有好久好久了。
落薇很快便將他的信看到了最末。
“……大勝凱旋,與大兄行經高林,痛飲一場,若無此間叛亂,不知何日再見。引馬歸時,聞聽軍中有人吹葉奏《折柳》,痛聲嗚咽。悵然之餘,頗覺慶幸,當年假面以對,故園風雨不堪,而今天闊雲高,
月明星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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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平定,不日他便要歸來了。
落薇將他的信一張一張地理好,又喚朝蘭將自己寫下的信寄了出去,隔了約莫半月的功夫,她收到了他的回信。
“當歸,當歸,幸甚。靜寧見春,祉猷並茂。”
他夏末離去,時隔半年有餘,終於又到了春日裡。接到回信的第二日,落薇便在黃昏時分登了汴都的南城門,像很久以前一般隔著夕陽遠眺,期盼他早日歸來。
朝蘭一直陪她等到了月初時分,有些猶豫地道:“陛下只遞來了這一封信,娘娘如何能知他將歸來?況且,看這天色,他今日恐怕回不來了,不如我們明日再來罷?”
落薇道:“他信中寫了見春二字,立春不過十日,算來他回信時已離汴都不遠了,寄了這封信,他定然會星夜兼程地回來的。”
她剛剛說完這句話,便突兀地道:“你聽。”
朝蘭疑惑道:“嗯?”
落薇閉上眼睛,凝神聆聽:“有馬蹄聲。”
她扶著城牆向遠方看去,果然在大路的盡頭看見了一個黑點,在月光之下,那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楚——單人獨騎的宋泠從道路盡頭奔來,在城門之下勒停了馬,仰起頭來看向她。
他似乎精壯了一些,連身上的盔甲都不曾脫,頭鍪倒是脫了,髮絲凌亂,粗粗挽了一個髻。
風塵僕僕、逆旅方歸的模樣。
朝蘭眼瞧著皇后娘娘站在牆上怔怔地看著歸來的陛下,沒有說話,半晌,她才聽見落薇喃喃自語道:“……故園今日正好。”
千里萬里月明。
03·少年子弟江湖老
假意“崩逝”之後,落薇和宋泠並未立時離開汴都。
落薇卸了所有釵環,素面朝天地在街上走,宋泠則負手在她身後慢悠悠地跟著。
正是黃昏時分,汴河上下一片繁華,有忙忙碌碌起錨的船家,有拖著木車準備入夜後擺攤的商販,落薇一路走下來,連記憶中出沒在街頭巷尾流浪的乞兒都沒有看見。
常施捨這些乞兒的賣燒餅阿婆熱心地為她解惑:“先皇后和公主從前在城北開了恤孤院,這幾個小子如今學好,都習文做工去了,前些日子還回來給老婆子我送了些銀子花……說起來,娘娘和陛下這樣好的人,怎地年紀輕輕就沒了……”
落薇本是心滿意足,聽到這句,卻有些心虛地附和了兩句,轉頭就拉著宋泠跑了。
這些百姓見她,多是在祭典中、農節時,她衣物華貴、妝容濃厚,如今模樣,自然不容易被人認出來,可若是再仔細說上兩句,那便不一定了。
二人沿著街